游承远察觉到她的沉默,他将那沉默误以为是某种程度上对他们共同记忆的悲伤,伸手抱住身侧的人:“我很抱歉我对你做的事,但是我不后悔。”
邵禾这下彻底不想说话了,她现在觉得游承远可能有点轻微的反社会人格。
对方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所谓世俗意义上的表白,在她听来就像是恐怖分子公开宣称对他们所造成恐怖袭击负责。
在对方越说越煽情之时,她终于忍不住了:“游承远,你真的知道什么叫喜欢吗?喜欢一个人,前提是尊重对方,把对方当成人尊重。
你知道什么叫人吗?人的本质在于其自由意志,你连我的意志都不尊重,你还扯什么爱呢?”
游承远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我是为了你好……”
邵禾看他:“请你尊重我作为一个人的判断能力。”
游承远沉默了一会:“留在这里不可以吗?只要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你想做什么我都不反对。”
邵禾索性躺到身后的草地上:“你知道这里对我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父亲跳楼时摔出的血流过的土地,意味着围观人冷漠的脸色,意味着他死后被人泼上的脏水。
我几乎能想象到那些人在做这些事的想法:你不是要清白一世吗?我非要让你死后也不得安宁。
我父亲死后没有墓碑,不是因为没有立墓碑,而是因为他是个被认定的坏人,所以墓碑被人砍了,甚至都不是出于他们的授意,只是普通人对坏人的,义愤。”
邵禾盯着天上的星星。
她从来不在清醒的时候回忆往事,但并不代表她会忘记。
普通的周五,放学后,她在学校门口没等到沉安平,但听到有人用兴奋的、压抑的语调喊:XX有人跳楼自杀啦!
邵禾讨厌这种语调,尤其是用这种语调谈论着死亡。
为什么会把现实中的死亡当作猎奇的谈资?但那些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清晰,她清楚的听到了沉安平工作的地方。
她打了沉安平电话,无应答。
她几乎是放下手机的一瞬间就拦了出租车。
虽然围了警戒线,但仍然围了很多人,他们或者笑或者大声议论。
邵禾看见血泊里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后,穿过警戒线跑进去,她大声喊:“救救他,救救我爸爸——”
那些人故作姿态的冲她摇头:“救不了了,已经死啦”
;“好可怜啊,还留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怎么这么想不开呢,啧啧”
……
“后来我看过一句话,‘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但是他们不是,他们只会在取暖后,杀死那个人,划清界限,证明自己的清白无辜。”
邵禾闭了会眼睛,再睁开眼睛看向游承远:“你知道这里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游承远沉默了好久:“我会帮忙还你父亲一个公道。”
邵禾失笑:“公道?死人要公道有什么用?”
她倦怠的将手掌摊开在自己面前:“我不想恨,也不想像沉安平那样。
我只想离开。”
她又看了会自己的掌纹:“你明白这种心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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