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刚才为她诊脉的时候,眼神闪烁了几下,她看得分明。
她没有慌乱,以对方的身份,她的隐瞒没有任何意义。
第79章坦白
满室烛火摇曳。
窗前案桌上一只豆绿色鱼藻纹莲瓣形细瓷缸,缸里供了水仙花。
瓷缸颜色温润清透,宛如一泓碧水荡漾,水仙花沐浴在昏黄灯火中静静绽放,绿叶白花淡黄蕊,散发出淡淡清香。
书童吉祥跪在床前抹眼泪,低泣道:“爷,以后您就是把我的腿打断,我也得紧跟着您!
您去哪儿,我去哪儿,上刀山下油锅,我陪您,您去解手,我就在门边守着……”
“得了得了,别哭了,这事爷担着,不碍你的事。”
病床上,杨平衷挥挥手,一脸不耐烦,问:“我阿爹呢?”
他刚吃了药,手脚能活动了,想去看看云哥,但他身子向来虚弱,泡了冷水,又受了惊吓,脑袋和胳膊、腿上磕出一片片青青紫紫的伤痕,和傅云英一样有点发热,管家生怕他再吹了冷风烧起来,跪在地上苦求他留在房里养病。
他觉得怪没意思的,没有坚持。
吉祥道:“王爷知道您脱险,带人去山上追那伙苗人去了。”
杨平衷面色微沉。
老头子年轻时惹的风流债,得罪了深山里的苗人寨子,那老寨主虽然死了,但他儿子年富力强,很不好对付,而且老寨主留下一群忠心耿耿的死士,几次闯进武昌府想要刺杀他,他幼年差点死在苗人手上,心有余悸至今。
虽然张道长神医妙手救了他,但他身中奇毒,不能见光,不能吹风,每天只能待在重重帘幕围得密不透风的内室,就这么在杨家养了好几年,终于痊愈,盼来出门见世面的机会。
万万没想到这一次阴沟里翻船,落进贼窝,竟又被苗人钻了空子。
还好云哥救了他,不然他这次必死无疑。
也不知道那伙苗人到底是从哪座坟爬出来的,来无影去无踪,连王府护卫都找不到他们的藏身地。
“先不说这个了。”
杨平衷暗骂老爹不中用,垂下眼帘,长叹一口气,望着纱帐掩映中昏黄的烛火,喃喃道,“我该怎么和云哥坦白呢?”
吉祥怔了怔,一时没敢吱声。
这还是世子爷头一次想要对其他人坦白他的真实身份。
世子爷一直以杨家大少爷的身份和别人来往,王爷是个老顽童,不仅纵着世子爷,要求杨家全力配合,自己也以杨老爷自居,常常带着世子爷去市井街头玩耍,一点不摆王爷的架子。
王爷虽是高高在上的楚王,但终身不能离开武昌府,否则会被冠上叛乱之名。
大概是一辈子囚在武昌府的缘故,王爷硬是给憋坏了,时不时心血来潮扮成身份卑微的贩夫走卒,闹着要体验一下老百姓过的生活。
王爷教过书,卖过板糖,捏过泥人,在大江里撑过渡船,有一次甚至混进花楼去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王爷老不正经,世子爷不遑多让,每天顶着杨家少爷的名头随手撒钱,被人当成大傻子看待。
杨家少爷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败坏杨家的名声,心里泪流满面,脸上却得嘻嘻笑,还得在一旁拍手叫好。
一晃几年了,世子爷当杨家少爷当得不亦乐乎的,怎么就想起要坦白了?
杨平衷一手托腮,拈描金漆盘里洗净后剥得干干净净的葡萄吃,一边大嚼,一边道:“云哥生死关头都没丢下我,这才是真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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