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千面对他,不敢不收,又怕收的太多。
“不止药钱。”
沈厌语气冷淡,说出的话却让孙千逐渐睁大了眼睛,他居然是来问常意十年前来他们医馆那段往事的,甚至不惜出钱让他说。
沈厌说完,沉默了一会,似乎有什么比听那记忆更重要的东西,又问了孙千一个问题。
“她……哭了吗?”
——
走出孙氏医馆,已经是半夜。
即使今夜没有宵禁,大半的商贩都已经收摊了。
他走出来,连灯笼都没剩几盏,整个街道都黯然地伴着他脚下的路。
沈厌眸色浅,黑夜里也看得清,倒是习惯,连身上的火折子也不曾点一个。
但他习惯,有人不习惯。
沈厌往前走了一截,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一盏集市里买的兔子灯笼,倚在桥边,向他看过来。
常意看到他,起了身,对他摇了摇灯笼,兔子灯笼的尾巴可爱的晃了晃,她笑起来,似是往常那样暗藏玄机的嘲讽,又好像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想知道什么,干嘛不亲自问我,连灯也不打一盏,是做贼心虚么?”
四周尽是浅寂的黑夜,而沈厌的眼里唯一的光亮,便是她提着灯笼的模糊影子。
沈厌还是走到她身边。
常意转头,那笑意很浅,却比面对其他人时都要真实得多。
她把另一手里一直提着的东西放在沈厌手里,也没看他,只是说道:“银丝糖上供宫里之后,改名叫龙须酥了,好像只有东街这一家还在卖。”
那一小块洁白蓬松的糕点,被油纸方方正正地包在里头。
常意抬起手,用兔子灯的竹柄戳了戳他的脸颊,惹来沈厌不情愿的侧脸。
“尝尝吧,吃点糖,别苦着脸了。”
第57章其五十七
她自懂事起,便很少这样真心的笑过了,但此刻笑起来,也并不难看。
“还甜吗?”
常意歪了歪头,问他。
这几年,她没看沈厌再吃过糖,行军打仗时没这个条件,回京城后也没见他对吃食有什么需求。
在长堰村、在那墓里,仅有的两次吃糖的记忆应当已经被他彻底忘却了,又或许是,他本就不爱吃糖。
常意想想,大概是她自作多情了。
那天他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跟她提起过之前的事。
沈闵钰嫌厌这个名字来头不好,要给他改名字,他却坚持不改,最后只得叫了沈厌。
常意不知道他是真忘了,还是假装不知道。
他明明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却不记得过去,也不记得自己从前该是什么样子了。
沈厌从不与她提起过往,就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
常意渐渐认识到,沈厌是沈厌,他可以成为皇帝最锋利的剑,也可以成为荣朝的战神。
但他既不是那个长堰村叫厌的少年、也不是在墓洞里喂血救她的那个小怪物了。
久而久之,他们两看生厌,彼此之间再也没说过一句好话。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真正正视过沈厌这个人,但常意走到那摊贩前,还是鬼使神差地买下了这块银丝糖。
沈厌给了她面子,把那块糖一口一口吃下,声音沙哑地回了她的问话:“甜。”
他到现在也只记得常意给他的那一种甜味,常意给他吃的东西,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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