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娥听铺子里的两人脚步渐远,扶门眺望,吁气放松下来。
她勾过脸畔碎发在小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上一杯热黄酒,架起二郎腿,慢慢啜饮。
东屋传来响动,门推开,竟是赵琪,他面带笑意,探头探脑从里面走出来,“这小少爷,有点意思啊,就你们两个独处也挺像回事的。”
青娥呷酒,斜睨他,“我觉着他不好骗,这种人书读多了,一肚子大道理,没那么容易受人诱惑。
我看还是算了,试试那个黄瑞祥。”
赵琪一摆手,“黄家在应天府,一早回去了,等他下回再来得是什么时候。”
他径直拿起冯俊成用过的酒杯来饮,“你适才半推半就,是对的,进展慢一些,好过将他吓跑。”
“用得着你来教我?”
赵琪笑笑,再饮一杯,眼珠子粘着大门口,“依我看,小少爷就快上钩了,只他比别人多读几页书,能装些个。”
“哼。”
青娥见赵琪有意贬低冯俊成,轻轻嗤笑,搁下酒杯起身,“再见小少爷该穿什么好?待我去寻一身鲜亮衣裳,下次就是柳下惠来了,也得拜倒在我石榴裙下。”
赵琪晓得她是故意说的,不免还是有些吃味,面上却不表露,站起来掸掸膝头浮灰,拿过灶台上一把韭菜,摘起烂叶,“今晚上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
“随便吃点,你看着办。”
另一边,冯俊成出了酒铺,紧赶慢赶回到凤来阁,却听闻夫人和老夫人得知他病了一日,正领着大夫往这儿来,整个院儿里的丫鬟小子都怕得哆哆嗦嗦直筛糠。
“哎唷我的少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岫云紫莹急得团团转,“你好端端的称什么病?这下好了,要是太太问起罪来,我可不会偏袒你了!”
冯俊成在旁无暇接话,脱得只剩雪白中衣,赶忙在床榻睡下,不忘让岫云收起自己穿到外头踩到湿泥的靴子,“都别出声,就说我病了一直在睡,不许你们近身,你们谁都不曾进来。”
他闭上眼睛,强逼自己睡觉,越逼着自己,眼睫越忍不住打颤,过了会儿就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几阵风似的吹进来,是他娘董夫人带着老祖宗来看他了。
董夫人今日上身着对襟墨绿长褙子,下身着绛紫澜纹裙,膝上环佩随脚步晃荡,一个人走出了一群人的热闹,她急急忙忙跨过门栏。
老夫人紧随其后,拄着拐棍来在屋中。
两个长辈刚一坐下,不等开口,冯俊成就做得如梦初醒,睁开眼看向董夫人和老祖宗,“娘…您怎么还把老祖宗也喊来了?”
老夫人在旁心疼地正色道:“是我要来的,你身体不舒服还不兴我来看看你?”
“孙儿不孝,让老祖宗操心了,您瞧,我睡一觉好多了,本来就只是有些发热,这会儿我觉着都已经退了。”
董夫人探手抚在儿子额头,“是热呢,脸也红扑扑的。”
她起身让大夫过来看,“您给瞧瞧,是不是染上风寒了?”
大夫捏过冯俊成的脉搏,又探一探他颈后温度,冯俊成忍着不呼气,免得叫大夫嗅到酒味。
大夫道:“是热,成小爷先头应该发过烧,这会儿已经退了,就是还有些心悸,别的没什么。”
董夫人心疼又不解,伸手抚过冯俊成的额头,“好孩子,怎么伤个风还心悸呢?我看是这几日关起门来学得狠了,等你爹下值回家,我定要让他来看你,看都将你逼成什么样了。”
冯俊成有些心虚地闭上眼,“娘,我能起来了,这屋里气浊,还是请老祖宗先回去。
爹就更不必来了,等我明早大好再给他请安。”
董氏唉声叹气,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害上病了,她深信不疑看向床上躺着的冯俊成,“你躺好,我先送老祖宗和大夫出去,再叫厨房给你备点轻淡的饮食。”
“知道了。”
见人都出去,冯俊成默默抬手,捂住突突狂跳的心口,吐出缕酒劲绵长的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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