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绰的消息进来,裴廷约瞥了眼屏幕,将手机塞回兜里。
他捏着酒杯,威士忌金黄色的液体倒进嘴里,垂眼看向下方。
下沉式广场上人声鼎沸,中间的台子上正在上演一场野拳赛——
没有规则、没有限制、没有裁判,直到一方倒地流血彻底不能动为止。
台上的俩人实力相差悬殊,与其说是比赛,更像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被打的那个一再倒下又挣扎爬起,浑身是血,愤怒嘶吼。
惨叫声、赤裸裸的暴.力互殴、血.腥的气息,不断刺激着一众看客的肾上腺素,周遭是一张张扭曲癫狂的脸,喝多了或许还磕了药的看客们尖叫、大笑,醉生梦死。
同样的场景,或情.色、或血.腥、或暴.力的演出,每一个夜晚都在这纸醉金迷的地方重复上演。
在这座繁华大都市见不得光的地下宫殿里,藏污纳垢的地方,阴暗滋生这些令人作呕的画面。
裴廷约冷眼看着,或许是见怪不怪,抬眼时,目光落向前方高处穹顶下浮动的夜星。
斑驳光亮是这座宫殿唯一的光源,其下是污糟遍地、腌臜丛生。
他面无表情地又倒了口酒进嘴里。
“裴律似乎对这地方不感兴趣。”
身旁的男人开口,也是极其冷淡的声音,盯着下方众生百态的眼神和裴廷约一样淡漠。
裴廷约轻哂:“跟着那位小赵总来过太多次了,没什么新意,叶董连这里也想要,难道也想和小赵总做一样的生意?”
“这地方挺好,”
对方说,“脏的只是下面这些人而已。”
裴廷约在人群中看到了赵乾,左拥右抱疯癫若狂,也不知是喝高了还是嗑多了。
这里本就是赵家经营了二十年的欢乐场、销金窟,赵家多少见不得人的交易都是在这里完成,也就是赵志坤刚进去那阵低调停业了三个月,如今在赵乾手里终于到了要易主的时候。
裴廷约慢慢抿了口酒,眯起眼,眼前的一幕幕在记忆里迅速随时间倒带。
二十年前他第一次走进这里,那时台上正在上演的也是一场野拳赛。
十岁出头的他个子还不够高大,被疯狂的人群遮挡,看不清前方台上的种种,只能闻到空气里漂浮的血腥味,听到那些极度亢奋刺耳的声音,以及在抬眼间,看到他爸癫狂挥着手臂、兴奋到脖颈伸长不断往前抻的滑稽背影。
揣在裤兜里的那只手捏住手机,裴廷约的思绪回来,忽然有些后悔刚只随意瞥了眼沈绰发来的照片。
一杯酒见了底,他搁下空了的酒杯:“今晚多谢叶董招待,看戏也看够了,我先回去了。”
对方微微颔首:“赵乾说你对这种地方毫无兴趣,原来是真的。”
“我是个律师,”
裴廷约面不改色道,“叶董信任我不必用这种方式试探我,我这人算不上多高尚,但还想混口饭吃,起码的职业操守还有。”
“而且,”
他说,“这里的味道不太好闻,我老婆不喜欢,沾到这些味道回去,他该不高兴了。”
走出腌臜地,冷风一吹,裴廷约扯松领带,终于觉得呼吸畅快了些。
他随手脱下大衣外套,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这个地方,以后不用再来了。
音乐会进行到一半时,沈绰握在掌心的手机屏幕亮起,裴廷约回来消息:【背着我跟谁去听音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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