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那样信誓旦旦,甚至把身上最贵重的物件都交给了我,为什么会食言!
那是第一次拥有希望,却被摔得体无完肤。
所以到后来……我甚至在想,那会不会是我编撰出来的一场梦境,是我太想逃了,于是幻想出一个人来带我离开。
可是口中总能泛起麦芽糖饼的味道,还有被不断灌在嘴里的白糖,甜到令人胆颤,令人恶心的味道。
还有那块怀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真的曾经有那么一个机会,可又没了。
表被踩碎的那一刻,其实我如释重负,因为我可以安安心心地把那当做一场梦,当做……
一滴蓄谋已久的泪珠在这一刻击破了眼眶,林知许顿时手足无措,慌乱地想擦去,可接二连三的,衣袖几乎透了,视线却是越来越模糊,就连呼吸都变成了时停时续的抽噎。
好像此刻除了放肆地流泪,林知许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于是他干脆自暴自弃,任凭眼泪失控地涌出。
痛快地将这十年,或者说自己生而为人这些年,故意埋在身体最深处的,那个名为委屈的情绪,发泄殆尽。
段云瑞微微叹了口气,干脆如同抱一个孩童一般将他的头按在了自己肩上,任他哭个够。
但所谓宿命也不过是给自己一个逃不开的借口,段云瑞不是不谙世事之人,一切或许始于好奇,但现在,他知道一切其实用两个字解释就够了。
那就是喜欢。
这为时三天的冷落不是在因为他的隐瞒,也不是因为他对利维的主动,而是在细细回想,自己究竟是哪一时,哪一刻动了心。
当然,就算是他自己,也寻不到一个正确的答案。
他知道林知许也一样,因为他的眼中也不知何时开始有了与自己一样的东西,只是他不懂那是什么。
肩头的抽噎声渐渐止住,可林知许没有抬头,依旧将脸贴在被泪水浸到潮湿发凉的衣物上,明明不舒服,却不舍得起来。
段云瑞任由他趴着,甚至还腾出手拨了通电话,把今天所有的事推得一干二净。
“哭够了吗?”
段云瑞拍了拍他,“有什么想问的,今天我有时间,尽管问。”
林知许先是点点头,后又摇头。
他早已习惯于接受,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问过为什么。
毕竟命运已定,若是知道自己曾经有机会逃离,那会比不知道更为痛苦。
如果自己终有一日逃不出父亲的掌控,那就用自己的方法来保护他吧。
林知许伏在段云瑞的肩头,空望着的眼神由茫然渐渐凝聚。
他淡淡想,一张无人见过的图,谁又能辨别真假,那到时候无论自己交出的是什么东西,又有何关系。
他只是想安静地留在这一刻,让身体里游走的这股暖流持续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但宁静总是暂时的。
“所以……少爷是打算怎么处置我?”
紧攥着衬衣的手指一个一个松开,林知许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哭过的脸上到处都透着狼狈的红晕,皮肤上浅浅一道印,是衣物褶皱的痕迹。
一副严肃坦然到可怜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让段云瑞忍不住心头喟然,扶了扶额角。
若要处置,怎可能任由他趴在自己身上,把一件昂贵的衬衫哭废掉。
林知许善于伪装顺从,伪装乖巧,伪装一切,可他长大的那个地方有一样东西永远不可能教给他。
那就是学会被爱。
段云瑞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俯身吻住了那双微颤冰冷的双唇。
没关系,自己可以慢慢教会他。
只是这一刻宁静之下的二人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大洋彼岸,伯格此刻带着一支堪比军队的佣兵队伍,怀着对未知的历史与财富的兴奋,从容地踏上了远洋的航轮。
窗缝忽然一阵尖锐的呜咽,已完全沉溺在唇齿交错之间的二人默契地停下,将纠缠的目光解开,同时投向窗外。
满天灰暗的浊云被这场骤起的风团起来,似乎是故意的,专将这冬日里奢侈的艳阳一点点遮去,也将投在地板上的明媚阳光一缕一缕地变淡,渐渐灰暗一片。
林知许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屋内的陈设,墙纸、地板、横在桌上的一支钢笔,无论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式,最终都化为了一片冷冰冰的灰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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