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低下头,避开对视,生怕从面前这双眼中看到动摇。
一只手蓦地伸过来,宽厚的掌心按在他头顶,用力揉了揉,那几根手指轻轻蜷起,指尖穿过他的发丝。
炙热的手掌温暖着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发麻的头皮,他顿时就理解了那些高傲又冷漠的猫咪因何会时而对人类谄媚,原来让人揉一揉脑袋这么舒服。
如果他是猫,定然忍不住往这只手里钻。
暖意一寸一寸沿着他的皮肤流淌下来,他闭上眼睛,没来由的有点想流眼泪。
又或许,是有来由的。
“我不当真。”
简翛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但你怎么当真了?”
“……我……”
他一张嘴,胸中翻过一阵尖锐的痛楚,他曾经跟邹一澔闹过许多不愉快,但即使被对方不讲道理的埋怨,口出恶言,他也不曾真正记恨,毕竟曾经的陪伴不是假的,“我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句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他为什么总说你有今天是因为他?”
简翛问。
月时宁一愣,方才邹一澔留了那么多耐人寻味的问题,任何一个说出去都是一篇足够让他难堪的娱乐报道,可简翛一个都没追根究底。
他轻轻松了口气,一低头下巴尖就戳在那人平整的肩头,好像很久没人这样抱住他了。
简翛的身体跟那些营养不良的模特不同,跟年迈干瘪的外公外婆也不同,温热,结实,柔软。
这样舒适的安全感最容易瓦解人的意志。
阳光愈发耀眼,铺在沙发上,茶几上,餐桌上,杯子拉出长长的影子。
“咖啡要凉了……”
他有点睁不开眼睛。
他跟邹一澔的过往要追溯到十几年前的小学三年级。
邹一澔当年留级,掉到他所在的班里,没人愿意跟这个凶神恶煞的问题学生坐同桌。
月时宁的外婆是班主任,自然而然将他们俩安排在一起,恰巧也没人愿意跟月时宁坐。
虽然同是没朋友的边缘人,但月时宁是优等生,门门课满分,而邹一澔是吊车尾,除了班主任的课能勉强支撑住不走神,其他时间都在不务正业,比如刻橡皮,课本涂鸦,看租来的漫画。
起初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视对方为空气,直到某天放学,月时宁刚巧撞见邹一澔被几个附近初中的大孩子挟进了小卖部旁边的巷子里。
他虽眼睛不灵光,耳朵却敏锐,站在巷口就能听到邹一澔的吼声:“放开。
我没钱!
要买烟你们自己去买!
呜……”
一阵吃痛的呜咽,像是被人捂了嘴。
月时宁心中一慌,顿时就拔不动腿了。
他也曾经被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捂过嘴,在厕所,他们抢他的墨镜,笑嘻嘻将他嫩白的脸颊用指甲掐出血痕:“洋鬼子,一天到晚戴个墨镜装什么装!”
他上学早,那时候才过完六岁生日不久,面对几个比他高出一个头还多的学长束手无策,他被他们强行撑开眼皮,观察他的蓝眼睛。
身边陆陆续续有同学进来又被这几个出了名的小霸王吓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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