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之所以在劝降陆归之事上如此刚硬,只怕是不愿让硕果仅存的潜力强臣落入殿下股掌。
殿下恕臣直言,殿下只怕对陆氏嫡女有意吧。”
元澈心中一动,面色却依旧平静如水,良久之后方沉声道:“的确有意。”
魏钰庭听后默然良久,复道:“陆氏深谙权政,玩弄今上心性于股掌之间,依臣之见,除却自身天分使然,只怕在长安早就有自己的人脉网络。
殿下,逆风执炬,犹有烧手之患。
对于陆家,殿下不应走动过近,即便心中再在意,也当深埋于心。
不然,殿下的执念只会让今上对殿下更加堤防,稍有不慎,只怕更有戾园之祸。”
魏钰庭这番话也算是为他做足了考虑,元澈不是不明白,不过即便是烧手之患又如何呢。
早在两年前,秦淮河水之堤,春风掀起她衣裾的那一刻,丝絮流连她青丝的那一刻,她抬眸转瞬的那一刻,她声如戛玉的那一刻,自己便知道,除了江山,他想要的还有更多。
除了她的素面朝天,他还想象过她红妆,梅花妆,庸来妆的模样。
除了她的青衫雪裙,他还想看她穿湘妃色,梧桐彩,凤冠霞帔,华服九重。
除了她的低头浅笑,泪眼阑干,他亦想看到她红烛下的醉酡,对镜描眉的安好。
至于戾园之祸么……呵,自皇权被世族倾轧,父皇放手让他自己去沙场搏命揽权的时候,这柄自救的屠龙刀终究会化为双刃剑。
权力在手,掌权之人便不能由自己左右,父子嫌隙已然注定,又怎么能怪她?即便被利用,谁又能忍住,不为她皓腕之下翻覆云雨的手段击节赞叹。
元澈收回思绪,最终淡淡一笑道:“多谢提醒。”
魏钰庭恭谨道:“分内之事。”
听太子刚刚那句话轻轻带过,魏钰庭便知道他不愿再让自己过多介入此事,识趣地告退了。
众人散去之后,元澈便一股脑地躺在榻上。
他不是很困,但是却非常累,冬天的地龙一烧起来,榻上也是滚热的,更让人觉得躁得慌。
他依旧让人点了陆昭给他的衙香方,仿佛只有白檀的清冽,方能减缓周遭带来的窒息感。
周恢给元澈盖了好几次被子,见都被踢开了,索性将窗子留了个逢。
过了好一会儿,元澈也迷迷瞪瞪地睡了,空气冰冰凉凉的,这种感觉不知为什么,让他很是贪恋。
恍惚中,元澈似又见到那张温柔熟悉的脸,螓首蛾眉,玉钗横挽,那是他的阿娘。
她怀里抱着还是婴儿的雁凭,一边笑靥如花,一边命宫人给他拿蜜酥。
烛火微明,然而只是一瞬,人与光俱灭。
黑暗里,一个声音清越无匹,如冰似玉:“殿下,现在不是做梦的时候。”
次日天还未亮,陆昭在椒房殿拜别帝后。
她虽定在宫中小住,却并无资格参加册封大典,如今更领了联络兄长一事,所以仅在早饭时与帝后见上一面,恭贺行礼,也算是全了家族心意。
魏帝言语间多是安慰皇后说昨日自己无意失陪,然后似闲聊一句道:“朕记得你也曾遴选女侍中,如今事多,倒把这事搁下了。
今早皇后提起,不如等你功成归来再议。
朕看你也是极聪明的人,想必能胜此任。
你姑母时常念着你,如此,也能相伴长久。”
陆妍目光慈爱,亦笑道:“相伴长久又能到几时,女儿家终究是要嫁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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