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躲了。”
唐慎钰好像忽然将所有都放下了,眼泪倏忽而至,他双臂垂下,就这般跪在女人面前,望着她,好像要记住她的容颜,她的笑、她的哭、她的痛,全都记住。
他解开革带,将官服除下,把里衣解开,顿时袒露出结实的胸膛:“来吧,往左边心口子扎,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你当我不敢?”
春愿从他肩头拔下匕首,狞笑,“我告诉你,我不是小姐,傻呵呵地为杨超临和你这种男人送命,我不会心软的。”
“我知道你不会。”
唐慎钰闭上眼。
春愿把刀尖抵在他左边心口子,他肩膀正源源不断地往下流血,模糊了肩头的腾蛇纹身,他的胸膛很结实,也很漂亮,再过去的很多个夜晚,她轻抚过、躺过。
真可笑。
春愿手上用力,刀尖一点点刺入他的皮肉,已经冒了血珠,她知道再用一点点力,就能了结掉这个恶人。
可忽然,她停手了。
她经常耳提面命自己,不要走小姐的老路,不要为了男人和感情而糊涂,她甚至一直以为自己是清醒的,可到底,她还是俗之又俗的女人。
春愿笑了,笑得前仆后仰,笑着笑着,就笑不动了,只是落泪,她把匕首丢开,失魂落魄地盯着唐慎钰。
唐慎钰亦望着她,他就知道她不会伤他,可是,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受,“阿愿……”
“你是不是很得意?”
春愿泪眼模糊地问。
“没有没有。”
唐慎钰连忙否认摇头。
“我还是下不了手。”
春愿仰头,看着灰沉沉的天,小姐啊,你在天上看着我么?我对不起你。
春愿苦笑:“这都是命。”
说着,她一把抓起那瓶毒,拔掉塞子,又要往嘴里灌。
唐慎钰手疾眼快,一把抢走了毒,他双眼通红,呼吸急促,手紧紧攥住瓷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几乎要把瓶子给捏碎。
忽然,他站起来,头仰起,张开嘴,就这般当着春愿的面,把毒全都喝了,一滴都不剩。
春愿怔住。
从昨天得知真相到这刻,她无时不期盼着他死。
可真看见他饮了毒,她倒不知道该怎么去恨了。
这时,岸边传来阵阵吵嚷声。
春愿扭头望去,瞧见那边聚了一堆人,有个高个子男人跳上只小船,看身形似乎是裴肆,而邵俞急得捶胸顿足,胳膊乱舞,上了另一条船。
两条船从不同的方向,朝湖心而来。
这时,天黑压压的,一阵闷雷声响起,狂风席卷而来。
春愿的衣袖被风吹得摆动,她低头,看着脚边带血的匕首和那个空了的瓷瓶,又看向食盒里乌老三的脏物,喃喃:“结束了么?”
“结束了。”
唐慎钰凄然一笑。
腹内忽然袭来阵剧痛,肠子仿佛要绞在一起似的,他额头生出黄豆大的汗珠子,脸色惨白,没忍住,趴在船边猛吐了起来,鼻边痒痒的,一摸,是血。
“阿愿哪。”
唐慎钰虚弱地唤了声。
春愿失魂落魄地站起来,朝他走去。
她觉得天是黑的,湖是血红的,没站稳,直挺挺地朝水里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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