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愿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也不知道是哪个,一把推开我,嫌弃地说他没心情,臊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好。”
说着,春愿脸更红了,低头羞道:“哦,看来某人心口不一呀。”
唐慎钰完全当外头没人似的,噗嗤一笑,逗她:“这不是公主您要求的么,微臣便是没心情,也不敢不遵命。”
屏风外。
杨朝临哭了,他一直低着头,浑浊的眼泪啪嗒一声掉落,砸到了满是血污的脚背上,一滴、两滴……起初他以为轻霜只是恨他当日的绝情,故意这么做臊他、惩罚他,她怎么可能忽然移情别恋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
可现在,他真的觉得她变了。
她和那位唐大人说话十分自然,若没有深入接触,那是万不可能这么熟稔的。
就在此时,杨朝临忽然听见里头传来女人矫揉造作的笑声。
“哎呦,你别这么粗鲁,我肚子上还有伤呢。”
“……”
“大人,我觉得……”
“……嗯?”
“我觉得咱们就是蠢货,怎么之前竟没发现这儿有个密室。
若是早些发现,那咱们何必还处心积虑地谋划,又要算着守卫换防、又要避开人,真真是麻烦。”
“……”
杨朝临死死地捂住耳朵,只觉得那对狗男女的声儿像牛毛细针一样,一下下钻进他耳朵里,乌云密布,刹那间就电闪雷鸣,雨点砸地如羯鼓催花般,急促而来。
他虽然看不到,但这却比让他亲眼看见更折磨人、羞辱人。
真的,他几次三番想一头碰死在这石墙上,也算了断了,可若是死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程庸父女把黑锅扣在他头上?便宜了马县令革除他功名、判处他斩首之恨?岂不是浪费了这十几年日夜苦读的辛苦?
忍。
自古以来的公主,有几个没面首?那太平公主裙下臣不少,可这并不会影响她的驸马加官进爵。
杨朝临心里这般安慰自己,可还是落泪了,记起了往年与轻霜相爱的日子。
那时的轻霜是多么的知书达理,温柔地照顾他的衣食起居,帮他出嫁了妹妹平安,与他相互写情诗,聊表心意。
怎么人一有权有势,就忽然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杨朝临开始默默背《孟子》: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炭盆里的炭火有火红变成灰白,久到长长的红蜡烛流干了眼泪。
杨朝临埋着头,他早都麻木了,感觉像过了五十年那么久,那头不绝如缕的喧嚣总算消停下来了,就在此时,里头忽然传来女人疲惫软懦的声音。
“渴了。”
春愿清了清嗓子,虚弱地喊:“朝临哥,给我倒杯水来,热得很,我要喝凉的。”
杨朝临是几万个不愿意,只是稍微犹豫了片刻,那位唐大人就凶赫赫地吼:
“耳朵塞驴毛了?还是听不懂公主的话?!”
杨朝临只觉得头顶有千万钧般沉,他踉跄着起身,从桌上翻起只罗汉杯,倒了杯清水,原本,他若是个能忍会谋划的、能为将来而折腰的,是该问一句“唐大人,您要不要水?”
可这种问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于是,杨朝临双手端着罗汉杯,低垂着头,绕进屏风里头,他一眼都不想看,可还是看到了。
他们两个共盖一床被子。
唐大人生的挺拔,被子盖不全他,双脚伸在外头,他头发有些乱,但人却越发精神俊朗,眸子里似乎闪烁着什么神采,侧躺着,心口子以上袒着,练武之人本就魁梧,再加上他肩头纹了只黑色獠牙蛇头,更给他增添了几许强悍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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