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句大岛俗语,什么木料,什么榫接,我忘了具体的措辞,晚餐我喝了一些酒,所以能写得更快,但是不那么精确……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
有时候红鲷鱼会来看我们劳作,带着她的小狗。
到天气暖起来的时候,这团敏感的毛球终于认定我不是邪恶的入侵者,愿意让我摸它的头。
麦田里不太忙的时候,妹妹就会央求我带她出海。
我们在沙滩上四处寻找闲置的舢板,把小狗和午餐放进去,我会假装确认周围无人留意,然后才和妹妹一起把船推进舄湖,一直划到边缘,从法律上来说,舢板最远只允许来到这里,不能再往前。
不过,如果天气很好,海很平静,我会偷偷越过珊瑚礁,划着船继续往外,到第一座露出水面的火山附近才停下。
那座小火山熄灭已久,而且仅仅有顶端一小截露出水面,一条懒洋洋起跳的海豚都能越过它。
水手用它来做出海的路标,这里就是伊坎岛周围温柔海域和危险外海的交界,这里再往前就是漩涡和乱流。
最危险的是海底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岩浆和恰好经过的不幸船只抛上天空。
我们在舢板上分食无酵面饼和冷掉的鱼汤,眺望远处火山若隐若现的灰蓝色影子。
妹妹问“火山”
在大岛语言里怎么说,于是我开始讲四个贸易岛的地理,如何影响他们对火山的看法,我自己觉得很有意思,但妹妹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每次回家之前,我都让红鲷鱼再三向我保证不会向玩伴们吹嘘这些短途旅程,但我想她并没有遵守承诺。
换作是我,我多半也不会遵守。
回到母岛并不如想象中那样令我高兴。
我当然想念你,但这不是全部原因。
尽管回到了母语的天然领域,但这里没有人真正说我的语言,我的,裴加南一个人的语言。
它既不完全属于伊坎岛,也不属于大岛,而是两根互相粘连的线,一碗加了水的小麦粉,人们能看出来这里面有两种不同的配料,但再也无法把它们分开。
我这样形容你能明白吗?也许不能?你可能是这片海洋上最不能理解这种感觉的人,图法,你一出生就到达了所有语言的汇聚点,安稳地包裹在通用语的柔软鸟巢里,你的母语划定了“无知”
和“知识”
的界线,你可以自由进出,像玩耍一样捡起一门外岛语言,但不学也无所谓。
其他人只能选择翻越语法的山峦,在陌生词汇的洪流里跋涉,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读懂合约,敲开被陌生语言的硬壳包住的技艺知识。
这不算真的有选择,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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