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瞧,往日高鬓上那只最显眼的金镶玉簪似乎也不见了。
周邝的那话,到底还是听了进来,再想起新婚夜小娘子同自己的约法三章,里头便有一条,不能过苦日子。
小娘子没主动同他提起,虽说有几分自知之明和愧疚的嫌疑在,但起码她明事理,不是胡搅蛮缠之辈。
他道,“首饰和簪子不必再往外当,银钱之事,我想法子。”
小娘子意外地看着他,似是被他的话所感动,痴痴瞧了一阵,嘴角一抿垂下头,声音嗡嗡地道,“我把郎君的家都败了,郎君不怪罪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还有脸让郎君去赚钱……”
说得倒是真的,谢劭一时忘记了反驳。
沉默的功夫,小娘子已转过身快步跑回了东屋。
—
第二日谢劭再次睡到了巳时,见东屋的房门大敞开,问方嬷嬷,方嬷嬷道,“三奶奶又搜了些簪子,早早便去了当铺。”
谢劭:……
昨日刚从周邝那得来了十两银子,有了上回的教训,谢劭没敢把钱再交给温殊色,给了方嬷嬷,“让她不必再当首饰,不够了再同我说。”
交代完,谢劭也没待在府上,去找裴卿,问他昨日所说的抄书之事。
裴卿帮他打听了,千字五钱。
谢劭还没说话,闵章眉头一拧,“这么低?要赚上一贯钱,那得抄多少字。”
想他主子之前手指缝里漏出去的都比这多,千字五钱……闵章觉得是在羞辱他家主子。
裴卿一笑,“这还是价位相对较高的,字迹不好的人,千字只有三钱,即便如此,这门行业在凤城依旧吃香,做习惯了的人,一日抄上几万字不在话下。”
一日几万字,公子怕是要整日不吃不喝,坐在书案前抄书了。
谢劭也有此顾虑,他从来不做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的买卖。
没谈妥,在外又去了几个招工的地儿,对方一听说他谢三的名号,个个都避之不及。
要么把他夸上了天,当他是拿自己开玩笑,要么被他纨绔的名声吓跑,谁都不敢录用。
几日过去,毫无成果,每日都忙到黄昏才归来。
好几次回来都见小娘子立在一处墙角,轻轻地摇着手中罗扇,伸长了脖子往对面的一堵墙上望。
望向的方向是隔壁大房二公子的院子。
起初还不知道她在瞧什么,直到今日回来,听到她嗟叹道,“真想将这墙砸了,果不了腹,闻个味儿总也行。”
十两银子也就能管几日伙食。
自己勉强还能坚持,可她一个被娇惯大的小娘子,吃惯了山珍海味,日子一久哪里受得了。
夜里躺在床上,瞧了一眼桌上至今未动的两壶‘醉香’,难得失了眠。
好歹是跟了自己,是他谢家的三奶奶,总不能当真把她饿死了,翌日天刚亮,便咬着牙爬起来唤闵章,“你去找裴卿问问,抄什么书。”
先抄着吧,赚一钱是一钱,总比一直这般耗下去饿着强。
然而一日过去,两日过去,抄写的纸张都摞成山了,却换来了不到三百钱,还不够买一斤好肉。
指关节的地方勒出了一个深窝不说,腰背脖子肩膀疼得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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