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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肤原本的色泽渐渐被洗了出来。
每拭一下,海市眼内的神色便沉暗一分。
因多年不见阳光的缘故,方诸少年时麦色的肌肤褪成了苍青的白。
那袒露着的肩膊上,密密杂错着殷紫的浅白的大大小小伤痕——形如铜钱贯穿肩背的是箭伤,纵横浮凸的是刀伤,黑紫永难消褪的,是火伤与冻伤。
“义父……你杀过多少人?”
海市将布巾在盆中冷酒内浸了一浸,淡薄的赤红洇散开来。
“不计其数。”
男子侧着头,并不看她。
纯白布巾已被染成轻红,海市敛眉垂目,仔细轻巧地绕过新伤,“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
男子沉默片刻,答道:“七年前罢。”
“七年前?”
海市的指尖停住了。
停得久了,手下肌肤的温度便透过潮湿的布巾,缓慢地渗透出来。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蜷曲起来,将布巾捏出水痕。
“七年前?”
方诸仍是沉默。
“你骗人。”
海市垂着头,肩膀上,似是用了极大的力。
猛然她仰起脸,一对清水眼盈满了恨痛的光。
“就在今天早晨,你杀了柘榴。
你只用那几句话,就杀了她。”
方诸只是不看她。
那样一个雅静秀逸的侧影,石塑般无喜无悲,只是不肯看她。
“那个老宫人临死前,破口痛骂柘榴害了她,还有——”
海市的浓密眼睫上,沾了细碎的泪光,“诅咒你不得好死。”
方诸淡然一笑。
生于公侯家,习艺帝王苑,转战千里,一身数反——所谓不得好死,他一早已经觉悟——生亦不得好生,又何必计较好死、不好死?
“为什么?你究竟要濯缨为你做什么?他重然诺胜过性命,自从十三岁上被你收服追随至今,你的命令,他可曾有丝毫违背?那样的皇帝,柘榴盲眼是因为他,六翼将死绝是因为他,我六岁上被投入鲛海父亡母散是因为他——只要你一句话,他也愿牺牲了自己的命,去保住那样一个皇帝。
即便柘榴自昶王府回来后便立刻自尽,他要复仇亦只会去昶王府,怎会找到皇帝头上?”
海市探出手去。
她的手指颤抖着。
他的眼秀长深湛,仿佛龙隐之渊;他的鼻梁挺而窄,宛如刀锋;他面庞削瘦,思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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