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予草原之民的,就只有那样严苛的生涯,可是在这样的日子中草原之民依然保有他们的游戏歌咏之心。
他们坦然地活着,将生命视作愿赌服输的一局骑射摔角,迟缓者死,犹疑者死,衰弱者死,技艺不如人者死,毫无怨怼。
那有着说不出的快意与酣畅的故乡啊。
然而,正因为是鹄库男儿,所以更是一诺千金,不移不易。
濯缨垂眼看着手里薄胎青瓷茶碗,明透如镜的碗沿渐渐无声绽裂冰纹,黑曜石似的眼瞳泛起微淡的金。
“义父说这种话,真够稀罕。
我回去了,您那三年工夫就算白费了?您不是天下最恨徒劳无功的人么?”
方诸唇边笑意更浓。
“人说,数千年前北方草原上有个叫寺九的人,为了驯服天马,耗费了十二年时间与之周旋,直到身如石,发如草,才终于找到机会骑上了天马。
天马嘶鸣,在天地间踏着虹霓云电又狂奔了十二年,寺九就在马背上呆了又十二年。
终于天马甘心驯服,化为女子,与寺九生下了四个孩子,这四个孩子,就是鹄库四部的祖先。”
濯缨笑容里,起了微微的酸楚:“怎么,讲古么?我比义父还熟些呢。”
“我见你第一眼,便明白你是一匹烈驹,怎样威压也是不屈的,除非让你败得心服。
三年时间,已经是便宜的了。”
方诸转向霜平湖。
对岸海市的屋里点着灯。
“你已是个男丁,那么,从今日起我营帐外不设守卫,武库的刀枪弓弩也随便你拣选。
三年内你杀得了我,那么就由得你回漠北去,任何人不可阻拦。
可是,若是杀不了——”
少年武将自马上弯身,含笑的唇边刀痕宛然,“你得唤我义父,听我派遣。”
孩子听了军士传译的话,小兽般纯乌眼眸里金芒流转,吐出一串鹄库话来。
传译军士听了颇为踌躇,方鉴明淡淡说:“你总不至于怕了个孩子罢。”
军士急怒交加,额边冒出了细汗。
“这小蛮子说,他说,不止杀,他要把清海公烤、烤了吃……”
方鉴明长笑起来,手臂轻探,已将那孩子拎到马背上,继而扬鞭打马直向大队飞驰而去。
其时老清海公战死已有两年,方鉴明以弱冠之年承继父爵,红药原合战时,也才不过二十二岁。
三年后的天享二年,开始有人留心到,年轻清海公身边那名英挺少年称呼他为“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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