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见状,便欲上前将赵冉冉搀扶起身,还未离地时,就被两个从人一把挥退了,又听那老嬷嬷沉声说道:
“咱家郡主等不得,笔墨即刻就来,烦请赵姑娘就这么着画吧……”
赵冉冉忽然抬头直视着老嬷嬷,她的眸色清冷,并非是愤怒亦非是乞求,而更像是一种了然失望的神色。
这样的一双眼睛,让久居宫廷的老嬷嬷亦停顿了片刻。
干咳着回过神,老嬷嬷移开眼,冷硬道:“也就是几幅画罢了,难不倒姑娘,您什么时候画完了,再起身不迟。
给我看着她们!
”
……
下弦半明,天幕彻底暗了下来,夏秋之交,湖岸边的夜风已经带了些微凉。
假山边的镇纸下已然放了六张风骨各异的山水画,正在提笔画第七张的赵冉冉明显有些跪不直身子了。
然而只要她略半歪些身子歇息,季国公府的两个从人便会用刀在侍女的身上划上一道。
她原本算着,到晚膳至多两个时辰罢了,自己画到第四、五张时,段征就该知道这一桩,就该谴人来寻她的。
只是,如今已过酉末,只怕他被牵绊住,根本未去湖心小楼里用膳。
思及此,她的脊背终是不可遏制得略微颤抖起来,挥毫的右手却是愈发动作快了起来……
一直到亥初时分,双腿已然痛到麻木,整个人也在虚脱的边缘了,笔尖最后一挑,赵冉冉放下羊毫,两手撑在青石板上哑声朝两个看守的说:“十一张画皆已作完,还请呈与……”
话音未落,一个守卫上前朝绢画逡巡一眼,继而随意挑起一张,竟当着赵冉冉的面就撕作了两半。
月牙正中高悬于天,赵冉冉闭眸深吸口气,从方才这两位的举动来看,她猜度着他们不会伤自己性命。
几欲晕厥之际,她蹙眉回头瞧了眼惊骇万状的侍女。
似乎是觉察到厄运的逼近,就是这个还算照拂她的侍女眼中,此刻除了惊恐外,更多的却是看向她的那一份厌弃控诉。
赵冉冉不再看她,在守卫讥诮森寒的羞辱下,她垂着眸子看水中倒影的下弦月,突然伸手拔下发髻上的一根莲纹镂金长钗。
变故陡生,还不等她开口时,眼前那两个守卫便忽然应声倒地,就连身后被人压着的侍女也一并晕了过去。
借着月色,当她看清湖岸边来人的身影后,眉尖不禁蹙得更深了些。
“更深露重,姑娘此番委屈了。
”凌修诚俯下身,将一件云纱外衣罩在她身上,见她似迟疑着要推拒时,他将人抱扶到假山旁,躬身竟是作了个揖,又两下趋步上前,附耳与她说了句:“我与季国公府有血海深仇,歌姬柳烟原也是我一手安插的。
”
就在赵冉冉瞪大眸子震惊之际,凌修诚垂下薄薄的眼皮,只又轻声说了句:“再留一会儿,缓缓气。
”说罢,他疾步悄声退了,瞬息间便在假山后头消匿无踪了。
一刻后,守卫较侍女早些睁开了眼,竟只以为自个儿是困累睡了过去,见赵冉冉依在假山旁歇息时,正要上前呵斥。
才刚要动手时,假山后传来急促脚步声。
那侍卫狞着脸朝着赵冉冉才要抬手,骆彪飞身上前,当胸一脚,便将那侍卫踹翻在地。
“不要命了!
?哪个给你的狗胆子,还敢同主子动手了!
”骆彪平日在行伍中一向是以谋士自处,轻易不与人疾言厉色,只是方才听报信的侍女说明,心里头倒替主上的家务事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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