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盏浮灯不过三十文,其实只在灵瑞头上化一些蜡油。
段征蹲在河岸边,似是放河灯放出了瘾,陪着他连放了三盏后,见他还是放一盏,鹰隼似的就盯着那纸船看,一直等到彻底看不见了时,便又伸手再拿另一盏,停不了似的重复。
正在赵冉冉踌躇时,一群才及笄的少女挤过来,逮着年轻女子就要与人比浮针乞巧。
岸上恰来了个卖月灯的,少女们便缠着她一处去挑。
同他随口说了声,段征回头看了眼身后不远的灯笼摊,笑着点点头竟没有同去的意思。
霁月斋的偏门约莫十丈,而十余步外的河岸边,少年正看着一盏颇为别致的宅院蜡扎悠游远去。
正在赵冉冉犹豫之际,许是天意相助,一大群七八岁的孩童追打嬉闹聚了有二十人的长龙朝他两个中间过去。
“这位姑娘,可否将此灯相让……”
最后看了一眼岸边犹自沉浸的少年,她将手里的灯盏送了身侧女孩儿,缓缓后退了数步后,便提裙穿过人群朝着霁月斋偏门狂奔而去。
.
二刻后,赵冉冉同郭善家的对坐在乌篷里,摇摇曳曳地晃过许多窄道青墙,当两岸人家终于依稀褪去,乌篷拐入运河向东的宽阔水道后,她一颗高悬已久的心才终于放了下去。
“嬷嬷,你方才说闽地鱼鳞册收不齐,那表兄可有说会累及他?”
乌篷里此刻只有郭善家的并俞九尘一个心腹撑船,妇人说起话来没有顾忌,便一面劝她吃些糕点定神,一面滔滔不绝转述起邬呈的情形。
郭善家的是个耿直热络的妇人,说话又快又急,虽是有些没条理,也东拼西凑足以安抚下她当下焦躁心绪。
正在赵冉冉卸下心神,挨不住她啰嗦捻过块豆糕才咬下一口时,前方三叉水路交汇的拱桥上,依稀缓缓走上一个人影。
只是略扫了眼,她手里豆糕掉在船底摔了个粉碎,才落地的一颗心呼得悬起,心绪翻覆间好似呼吸都窒涩住。
“快进船篷。
”船夫是个会武的,在那人跃下时,呼喝着就从脚边拔剑相迎。
或许是实力相距悬殊,在少年飘然落于蓬顶时,船夫觉出不妙,持剑退了半步两厢对峙着。
段征不看那人,横刀在月色下寒光流动,他轻声说了句:“阿姐,你若出来跟我回去,今日这一切我只当没有。
”
周遭人烟不多,他说话极轻,却也足够传到蓬下人的耳朵里,也不知是为何,明明听起来挺寻常的话,此刻赵冉冉听了,只觉着骨缝里都是冷意。
她张了张口,干哑着还未答时,外头刀剑声响起,只是慌神的功夫,船夫就已然抵挡不住,受伤痛呼了记。
“住手!
”掀了乌篷的布帘,赵冉冉弯身而出,只是朝前看了眼便移开了视线。
她看到他在笑,而那笑被月色染上霜寒,让她连多看一眼都发怵。
或许生平总还有些傲骨,她一把扯下右腕长命缕朝少年身上扔了,愤然道:“挟恩图报、口蜜腹剑,你心中所图我怎会不知。
你我今日缘尽,若有怨怼,尽管一刀杀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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