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外头传来女子清脆的吵嚷声,他起身朝外行去,听得那女声愈发不依不饶起来。
“大小姐呀,瞧瞧您如今的模样,这是替哪位主子试衣吗?沦落到这样低贱的身份,难为您不嫌给自家府上丢脸,哎,二小姐,照奴婢说来,若是寻常闺秀,早该扯根绳子吊死了事。
”
赵冉冉被几个侍女围住,她凝眉看向眼前笑容得意的妹妹,好似没有听到那出言辱她的紫衣侍女的话。
紫衣侍女名芙蕖,她自小伴着赵月仪长大。
上回桂氏从行宫回来,赵月仪听得母亲说镇南王对姐姐的亲昵行径,又是狐疑又是不甘,到今日在云裳轩凑巧碰上了,她见姐姐面色丰润,连右颊的胎痕也平顺了许多,便知她没有在行宫里受苦,心下不由酸痛愤恨,也就纵容芙蕖上前刁难。
赵冉冉只当没芙蕖这个人,她盯着妹妹看了良久,想着陪自己来的那人,忽而一反常态语出惊人:“你那夫君曾同我山盟海誓,赵月仪,将来你若没了桂家,他又会如何?”
缓缓说完这一句,她勾唇清傲,素来温良的眸光里竟藏了丝讥讽悲叹。
到底是血亲,赵月仪一下就看懂了她的目光。
的确,曾经的赵冉冉虽然貌陋,长久以来却都是压她一头的,尤其是才情文章,也不知是为何,她两个是姐妹,可偏生好像父亲全部的才华本事都叫她一人独占了。
想着俞九尘的冷淡无话,赵月仪但觉被她那话诛心一样,气的指尖都抖起来。
她最恨读书抚琴,为了讨好心悦之人,她废寝忘食地抱了许久佛脚,到头来那人只听了半曲,就推说府衙里事忙,连听完的耐性都没有。
“你你都是一介贱奴了,哪来的胆子,何敢对我家侍郎夫人出言不逊!
”还不待赵月仪发话,一旁芙蕖叫嚣着上前,竟是劈手就要去打人。
“啊!
”这一掌还没打下去,她猛地惨叫了声,捂着右眼就瘫倒去地上。
众人回神时,才瞧见一枚箭矢钉在墙上。
箭矢不偏不倚地射破了芙蕖的右眼,又堪堪擦过赵月仪身侧。
两个女侍忙去搀芙蕖看伤,见那右眼瞳孔破裂一片血肉模糊,赵月仪惊恐中又看了眼地上自己的一缕断发。
在芙蕖的变了调的痛呼声里,她一把扯过赵冉冉挡在身前,对着外头强作镇定地斥问:“何人伤我侍女!
”
这般变故赵冉冉也始料未及,芙蕖的痛呼声催的她心悸难受,反应过来是何人所为后,她望了眼赵月仪紧紧抓在自己肘侧的双手,倒是没有挪动身子。
“一时失手。
”男人轻笑着挑帘走出来,掖了掖衣袖收笑冷然道:“俞夫人见谅啊。
”
店里头客人不多,几个伙计也早躲了柜面后。
赵月仪见无人说话,探了脑袋出来就要继续诘问:“胆大包天的狂徒,你……”
看清行凶人模样后,她难以置信得连退数步,多一个字也再不敢说的了。
知道对方是认出自己了,段征也不屑同妇人家纠缠,他朝赵冉冉一伸手:“过来。
”
在芙蕖压抑的泣音里,赵冉冉木然地走到他跟前,看着他摸出大楚新印发的宝钞清了账后,又留了李管事的名号预备下回谴人取货,而后他从一摞冬衣里挑出件轻软秀气的浅藕色大氅,当着众人的面亲自与她系了。
“小姐…”瞧见他们就要走了,芙蕖哭着拉了拉赵月仪的袖子,却立时被她斥了句‘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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