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铸的金人小像自然成了,那小像的侧影栩栩如生,跟我十分相像。
拓跋珪取过金钗凤冠戴在我头上,紧紧握住我的手,拉着我跟他一起登上高台。
他手心的温度,竟比刚才熔化的金水还要滚烫。
那天闯进甘织宫的刺客告诉过我,会有人藏身在高台顶上,我不知道他们能用什么方法做到,我只知道,如果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就一定可以找到办法。
高台巍峨矗立,身穿银甲的士兵,已经等在高台之下,要护卫着他们的开国帝后完成立后仪式。
我对着拓跋珪摇头,抬手指了指我们两人,让他把士兵留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登上高台。
拓跋珪的眼神明显地一暗,但他还是抬手,对着身后的士兵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刚刚给他系好的帕子,迎着风簌簌地抖动。
他是英明神武的帝王,我这点小小的心思,必定瞒不过他。
或许他已经知道了有慕容氏的人藏在高台顶端,他只是想看一看,我究竟会怎么做,会不会帮着我的母家完成刺杀他的心愿。
在身后连绵不绝的“万岁”
呼声中,我和他,一步一步沿着石阶向上走去。
他一句话也不说,甚至都没有看过我一眼,只用一只手牢牢第握着我。
离高台顶端越来越近,离身后的魏国士兵越来越远,如果刺客这时跳出来,士兵已经来不及冲上来护驾。
我的鞋尖刚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斜向里忽然闪出雪白刺眼的光亮,一名双眼碧绿的男子从铜鼎中骤然跃出,举着剑直向拓跋珪心口刺来。
慕容氏多有碧绿如玉的俊秀男子,他们派了这样的刺客来,摆明了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
而我凑巧也认得他,那是从前大燕皇宫中的护卫将军,对大燕皇族最忠心耿耿的人。
拓跋珪握着我的手掌松开,他的掌心里多了一柄七寸长的短刀,迎面向那名刺客格挡。
原来他早有准备,提早把短刀藏在衣袖中。
他的双眼中满是寒冰,剑尖直刺向那名刺客的要害。
就在他们都拼尽全力刺向对方时,我从他们意料不到的角度直冲出来,堪堪停步在他们两人中间。
蕴满了愤怒和仇恨的刀剑,没有刺中他们原本的目标,却全都刺中了我。
我知道他们有多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因为他们的刀和剑,都几乎完全没入我的身体中。
我竟然觉不出痛,只觉得空中飘落的雪片越来越大,落在在身上那么冷,许久都不能融化。
我的族人,能够侥幸活下来本就不多,我希望他们能有自由的生活,即使不再是鲜卑最尊贵的姓氏,至少他们的妻子儿女,可以不用伤心流泪。
而拓跋珪,如果我能开口说话,我一定会告诉他,武力并不能帮他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如果不能明白这一点,他终究还是会痛苦。
“燕燕!”
拓跋珪迸发出一声嘶吼,像旷野上失去了伴侣的狼,那么孤独,那么绝望。
他抖着手向我靠近,眼神癫狂迷乱。
我取下脖颈上的项圈,举向高台之外,手指一松,项圈便直挺挺地坠落下去,发出“啪”
一声响。
这就是我要做的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死去,死在我的丈夫和母家手里。
从此以后,没有信物,没有慕容家最后一个小公主,我希望日复一日的复仇能够就此止歇,鲜卑草原上的女孩儿,不用再为心爱的人伤心。
我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软软地倒下去,拓跋珪上前抱起我,我也不再拒绝。
其实他力气很大,胸膛宽阔,在他的怀中很温暖。
魏国士兵冲上来,抓住了那名慕容氏的刺客。
有人跪在拓跋珪面前,向他请旨该如何处置,他缺像完全没有听见一样,抱着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下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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