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线,他起身拿外套。
老凌和大磊也早已站起身,老凌踌躇问:“那明天济东来的客人……”
“明早赶回来。”
话音未落,手机再响。
姜尚尧听了两句,边往门外走边放出一串爽朗笑声:“这场满月酒我们兄弟俩可是预定了好多年,一定要替德叔好好操办。
黑子,胡子老长了突然多个弟弟,什么感想?”
那边黑子不知发了什么牢骚,姜尚尧又是一阵愉悦大笑。
老凌和大磊互望一眼,一个小声嘟囔:“生了”
,一个眼中深含警意说:“儿子”
。
德叔偌大家业无人继承,多年来亲者遗憾仇者快。
但是去年他的小星不知怎么帮他调养的身体,突然老枪发威,一举而中。
这一下得偿夙愿,会对局势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谁也不知道。
老凌暗自揣摩一前一后两个电话中姜尚尧的反应与态度,思绪涉及头一个陌生号码,瞬时心中凛然,不敢深想。
车往闻山而去,姜尚尧却闭口不谈德叔老蚌生珠之喜,一路静默。
许久过后,直到刘大磊头快点到胸口,他才问:“你嫂子……没说什么特别的?”
刘大磊梦游中惊醒,顺口回一句:“说了,下车时说不许再叫她嫂子。”
老凌开着车,闻言暗示地拍了下方向盘,一脸无奈。
刘大磊反应过来,也呲了下牙,好在姜尚尧听完只是呆怔了一会,又掉转了视线向窗外。
陌路两年,他不是没尝试过挽救。
当初查证到谭圆圆住址,连夜驱车上京。
谭圆圆在门口两句话便把他满腹乞求原谅的话语堵回喉间,谭圆圆问:“一个女人最好的十年给了你,你给了她什么?即使你把她求回去了,你能保证和现在又什么不一样?”
当时他隐约听见庆娣躲在厅里压抑的
哭泣,那一刻他淌过记忆的河川,恍惚中惊觉,她曾经伏在他肩头默默地流泪,她曾经蜷缩在他怀里从梦中抽噎着醒来,但是,即使是说分手,那天,她也只是倔强地咬住唇,睫毛上悬着一点银光。
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放声大哭过。
即使委屈不甚,伤心无限。
他实在错断了她的性格,她以温柔的火淬炼了性格的钢。
他错得太彻底,以至于任何辩白与许诺在她的果决前,都苍白乏力。
他妈吼他时说“男人没本事,女人才会死心认命靠自己”
,他从困厄破灭中一路走来,曾一度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够本事了,可在重新翻阅那珍藏起的狱中厚厚的来信,重读她每字每句充满力量和光的话语,他掩面低头,羞惭不已。
正如她所说,她有积极的信仰;而他,只有卑污的欲望。
正如她所说,他们道不同。
光影忽明忽暗投影在他脸上,听见开车的老凌低声提醒了一句:“姜哥,快到了。”
他一抬眼,不远处就是积沙围灯火通明的小院。
这条道势必要孤身走到黑暗终点,他心中涩苦一层层泛起来,蔓延至眼中,又被他深吸一口气,强压回去。
大磊开了车门,他披上外套下车。
腊月的夜晚,冰寒的河面刮来的风冷冽地扫上面颊,他冷肃的脸孔浮起一层薄薄的微笑。
“我好像听见黑子的笑声。”
大磊表情微窘,“黑子哥是还没结婚生孩子,要是儿子和弟弟年岁差不多,那可够尴尬的。”
被他们取笑的黑子正往外张望,一看见姜尚尧立刻喝止:“笑我叔可以,可不能打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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