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浴室,地面、洗脸池都非常干燥,没有短时间内洗漱过的痕迹。
通往阳台的门敞开着,帘子被微风撩动,严曼专用的那节书柜,柜门半阖。
宗瑛快步走过去关柜门,就在关闭的瞬间,她留意到册子的顺序被动过了——
这不是盛清让的做事风格,如果是他,肯定会依照原样摆回去,那么只可能是外婆动的。
宗瑛抽出那本印着年份的日程本,翻到有记录的最后一页,再往回翻,在9月14日那页停留,手指轻轻抚上去,“宗瑛生日”
四个字就被遮住了。
这一天来得很快。
上海的温度又跌了一些,一大早乌云漫天,天气预报说会有阵雨。
宗瑛替外婆办好出院,带她回公寓收拾行李。
原本宗瑛说要替她收拾,她非不肯,讲什么:“我的行李当然要我自己来收拾,你一翻动,我也就失了秩序了。”
因此只能拖到出发当日,才开始整理。
箱子里的行李从南京回来后就没动过,外婆一件件收叠,突然抖出来一件洗过的衬衫。
她讲:“哎呀这是那个小伙子的衬衫吧?”
蹲在地上列清单的宗瑛抬头看一眼,认出是盛清让那时遗落在酒店楼梯间的衬衫。
她将它送洗后几乎忘了这件事。
外婆递给她,叮嘱道:“你要记得还给他呀。”
宗瑛收了衬衫闷头道:“知道了。”
衬衫洗得很干净,甚至洗去了属于那个时代纷飞的战火气,替而代之的是现代洗涤剂留下的干净味道。
一点痕迹也没有,宗瑛想。
“他最近怎么不露面了呀?”
“忙。”
“这个话一听就是用来敷衍老人家的。”
外婆深谙此道,“我可没有糊涂,但是我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只要你过得开心自在,怎样都可以。”
宗瑛心头突然莫名微酸。
这时门口电铃突然响起来,外婆讲:“应该是你小舅舅,他昨天晚上到的。”
宗瑛立即起身去开门,小舅舅站在门外:“我是不是来早了?”
外婆讲:“不早了,马上收拾停当了。”
小舅舅抬手看一眼时间:“收拾好了一起去吃午饭?”
外婆说:“我们早上回来的时候在路上买了菜的,一起动动手,很快就能吃了呀。”
宗瑛也讲:“我已经淘好米了。”
小舅舅进屋捋袖洗手:“很久不做饭了,手生,一会儿你们不要嫌弃。”
客厅的老座钟不慌不忙地走着针,厨房里升腾起油烟气,窗户半开着,潮湿凉爽的风吹进来,公寓里有人讲话,有人走动,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宗瑛差点以为回到多年以前。
然而碗筷摆上餐桌,其中一角摆着的一副空碗筷,还是将宗瑛击回了现实。
外婆看着那副碗筷久久无法回神,好半天才说:“今天是小曼祭日,等会吃过饭,去给她扫个墓吧。”
宗瑛亦敛回视线,应道:“好。”
从公寓驱车往殡仪馆墓园,这路线对宗瑛来说再熟悉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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