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身侧,“刚才不让你躺下你偏躺,这会儿挺腰子坐着,打算坐到天亮?”
她憋闷了半天,终于提出来,“我想回自己的屋子。”
“你再说,往后这儿就是你的屋子。”
太子三言两语打发她,见她还犯犟,他又把嗓音降低了些,“我可是个男人,二十二了!
孤男寡女的时候不听话很吃亏,你明白这个道理吧?”
星河咽了口唾沫,思之再三,终于怏怏躺下了。
太子的枕席间,有种甘香的味道。
这种味道很熟悉,每天傍晚时分她都要督促宫女熏被褥的。
然而任何香味都需要人来发散,沾上不同的人气儿,会显出不同的意境。
她的脸颊贴着枕头,那味道慢悠悠飘进鼻子里,细细咂弄,似乎和记忆里的又不一样了。
心思有些乱,还在想着明天宫门一开,应当怎么面对那些宫人们。
这都留宿了,和太子的那层关系就更加确凿无疑了。
也许又会传进皇帝耳朵里……她猛地明白过来,支着身子问他,“是因为答应万岁爷生孩子,所以才有意让我留下?”
其实她的脑子有时候也不怎么好使,尤其在男女问题上,琢磨得不在点子上,经常自作聪明。
都把人留在寝宫过夜了,要是再生不出孩子,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说到根儿上他真没有考虑那许多,眼前还晃悠着她会亲时女装打扮的模样,终究是可喜可爱的。
太子伸手一捞,把她捞进怀里,“就睡一晚上,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
下巴抵在她头顶上,她的发髻还没拆,簪子贴着他的脸颊,一片冰凉。
他摸索着拔下来,随手一扔,可能撞在熏炉上了,叮地一声脆响。
“咱们小时候多好。”
他梦呓似的说,“我还记得母后大行,我整夜跪在梓宫前,是你一直陪着我……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忘。”
星河心头惘惘的,想起那时候,记忆很清晰,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她进宫那年,恭皇后的病就已经很重了,几乎不怎么见人。
延捱了两年多药石无医,终于还是撒手去了。
太子失去母亲,并不像那些娇生惯养的少年,悲伤、恐惧、慌不择路。
他甚至没有去投靠那个唯一能撑腰的母舅,在皇帝悲伤过度的时候,平静地过问皇后丧礼的所有事项,包括拟定谥号、举丧停灵及陵寝安排。
星河日夜伴在他身边,没有看见他流一滴泪,彼时她年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哭,想必是和皇后不太亲的缘故。
后来皇后梓宫送进殡宫,她随他去立政殿见皇帝,隔着殿门听见他哭得震心。
她悄悄从槛窗开启的缝隙里看进去,他和信王抱着恭皇后的画像跪在皇帝跟前,撕心裂肺地说,“儿子们从此没有娘了,孤木难以成林,皇父国事巨万,能庇佑儿子们到几时?”
几句话说得皇帝泪水长流,把兄弟俩抱进怀里好生宽慰了一番,“没有娘,你们还有爹,皇父在,世上没人敢动你们分毫。”
所以左昭仪长久不能称心如愿,症结还是在这里,太子先她一步断绝了她的后路。
为免新后对皇太子不利,皇帝情愿坤位悬空,也不能让太子受委屈。
一位皇帝,八年来顶着各方奏请不改初心,这份情义确实难得。
偏爱太子当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宫里当差的人再多,圣躬一旦违和,衣不解带侍奉左右的必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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