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芒如箭,刺穿纪询的心脏。
但没有疼痛,只有一片从伤口炸裂开来的麻木。
黑暗翻涌起来。
他的思维竭力想要站在现在,站在此处,忘记三年前看见的那一幕。
但越想忘记的越忘不了,越想忽略的越被提醒。
不用闭上眼睛,熟悉的一切已经在黑暗中显现:
他看见自己家的门,暖黄色的光照亮防盗门旁刚刚换上的大红春联,上联“梅竹平安春意满”
,下联“椿萱并茂寿源长”
,横批四个字,“出入平安”
。
(*1)
自从他当上警察,家中年年春节都贴平安春联,恐怕得等到妹妹也出来工作,父母才会在门联上展现出新的寄愿。
他踏上门前脚垫,脚垫来自妹妹,上面印着很可爱的大小几只鱼,和老一辈的审美不太相符,她买来时候还和妈妈犟了两声嘴。
妈妈嫌弃妹妹快二十的大姑娘了,审美还和小学生一样;妹妹不高兴,圆圆的小鹿眼极力睁大,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说自己属鱼的,就是爱鱼。
这又是妈妈和妹妹的分歧了,妹妹说的鱼是双鱼座,妈妈不懂这些,只认十二生肖。
看报纸的爸爸照例当和事佬,毫无意外先站在妈妈这边,训了妹妹一通,问她怎么没大没小和妈妈争执,接着又站在妹妹这里,安抚老婆:
没大事,一脚垫,买都买了,不用浪费。
妈妈气得点了点妹妹的脑袋:鱼鱼鱼,成天就知道鱼,我看是你给取错了名字,应该把你名字中的“语”
换成“鱼”
,早晚是个被人下锅的命。
而后鱼儿脚垫就上了门口,当妈的哪可能拗过女儿。
纪询在这里停了许久许久。
所有温暖的回忆至此为止。
面前的这扇门,是潘多拉的盒盖子,无论打不打开,罪恶已在此间。
门拉开。
时隔三年,记忆毫无褪色。
他一遍一遍主动回忆着,也一遍一遍被动回忆着。
他知道进门木地板上的一道裂缝,看见散放在玄关的一瓶跌打药。
他知道这道裂缝是爸爸搬运妹妹的新衣柜时候弄的,那盒跌打药也是因为搬运时候扭了腰,才买来的。
这药还是他帮爸爸涂的。
他涂的时候还问爸爸体力活怎么不叫他,都这把岁数了,还要自己上。
爸爸趴在床上,气哼哼捶床:不就是一个衣柜吗?你老子我还没老呢!
他还看见了妹妹。
妹妹背对着他,长到腰际的头发几乎遮住她整个上半身,她纤瘦得像一只竹竿挂了薄薄的帆,撑在原地。
当日瞥见时候的惊异到了今日已经消失了,被火燎干净了,剩薄薄的灰,积在心底。
但血腥气却穿透了时间与空间,让三年后的纪询依然被呛到。
他耳朵边听见三年前的自己与妹妹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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