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怕他握不动,把袍袖裹在云琅手上,边走边搜肠刮肚地同他说话。
平日里白看了那么多的书,真到了该讲的时候,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萧朔不想叫他费力,却又怕他睡过去,只能漫无边际地想起什么说什么。
说了半日,口干舌燥精疲力竭,才忽然察觉云琅已很久没了动静。
云琅软软趴在他背上,凉得他彻骨生寒。
他发着抖,不敢回头看,又不敢把人放下。
萧朔陷在梦魇里,微微发着悸,肩背绷得死紧,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出来。
他背着云琅,一路慢慢往前走,却走不到头。
两人走着走着,竟渐渐已不再是少时模样。
他不敢把人放下,小心地碰了碰枕在他颈间的云琅。
云琅彻底没了意识,不想叫他知道,还本能抿紧了唇。
被他惊扰,跟着轻轻一晃,殷红血色溢出来,落在他身上袖间。
萧朔恍惚立着,叫了一声。
不见回应,云琅伏在他背上,软而冰冷,每一步迈出去,只剩安静的耳鬓厮磨。
……
萧朔急喘着,死咬了牙关,拼命要从不知多少次找上门来的梦魇里挣出来。
这场梦已缠了他五年。
老主簿忧心忡忡,四处寻医问药,镇惊安神的药一副副吃下去,从来不见效用。
加上临入宫前云琅教他的、他亲口在御前说的,甚至……还比过去丰富了不少。
萧朔被困死在地狱一般无尽血色的梦魇里,想起云小侯爷躺在榻上没心没肺的架势,都被气得没绷住笑了一声。
夜深风寒,沿着窗缝向里灌进来,将他裹挟着,往更深的黑沉缓缓拖曳进去。
萧朔胸口一时滚热一时冰冷,被狰狞痛楚翻绞着撕咬,心神反倒渐渐平静。
倒也没什么不好。
云琅既然累了,一并沉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总归云小侯爷闹腾惯了,真沉进一片虚无里,若是没人作陪,定然要无聊得翻天覆地。
萧朔肩背慢慢松缓下来,身上知觉一分分消褪,几乎要没入那一片安宁静谧的深黑里,忽然被人一把拽住。
不及反应,一捧雪冰冰凉凉,半点没浪费地尽数糊在了他的脸上。
萧朔:“……”
拽着他的人丧心病狂,不等他缓过口气,又一捧雪结结实实照着脸拍下来。
萧朔不及睁开眼睛,已凭着多年养成的习惯,抬手握住了来人手腕,顺势向窗外隔档,把一捧雪尽数泼在了窗外。
他咬了咬牙,睁开眼睛:“云、琅——”
云琅坐在窗棂上,松了口气,抬起只手:“快快,这是几个手指头……”
“十八个!”
萧朔死死压着火气,一把将他拽进来,关严窗户,“你来干什么?!”
“看你。”
云琅没坐稳,被他一拽,半点没防备地坐在了萧小王爷腿上。
他也顾不上在意,忧心忡忡拽着萧朔,把那只手往他眼前怼:“怎么会是十八个?皇上给你吃药了?你再看看——”
萧朔方自从梦魇中挣出来,身上叫冷汗浸透了,半分力道也没有,有心徒手拆了云琅,终归有心无力,狠瞪他一眼。
云琅看他目色清明,稍稍松了口气,抬手去摸他额头:“怎么这么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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