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击暂时陷入停顿,随之而来的安静显得十分不自然,甚至比爆炸声更令人不安。
积水已经漫过脚踝,舔舐两人的小腿。
黑暗之中,水声听起来就像地下溶洞的瀑布。
吕西恩曾经听茶叶商人说端州附近就有这种山洞,锥子一样的石头从洞顶垂下来。
他小时候曾经强烈地希望像茶叶商人那样坐船旅行。
在他童年的设想里,哪一种旅行都不会有炮击、葡萄牙水手和上锁的货舱。
“我想上面已经结束了。”
菲利普说。
确实,爆炸声没有再出现。
船似乎也停住不动,吕西恩把耳朵贴到舱门上。
没有号声,也没有脚步声。
两人再次用肩膀顶着门,试图把门闩撞开。
锁和门闩发出响亮的金属撞击声,但始终没有退让。
水位现在已经触到膝盖。
“如果这个舱淹没了,船也会沉,不是吗?水手绝对有理由下来开门。”
“前提是他们知道货舱有裂口。
其实只要有合适的工具,这种裂缝很容易修补,哈维尔完全可以等我们死了再派人进来。”
“天哪,菲利普。”
“只是分析情况,和你一样。”
“我可没有诅咒——”
吕西恩没能说完这句话。
门闩咔嗒一响,舱门突然打开了,习惯了长时间的黑暗之后,提灯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水涌出货舱,甚至翻起小小的浪头。
两人还没来得及站稳,已经再次被水手抓住,像待宰的羊一样押上楼梯。
甲板更加光亮,火药燃烧的气味还没有被风吹散。
吕西恩眨着眼,恼火地等待眼前这片遮盖一切的白光消退。
一双擦得光亮的靴子走进视野里,他抬起头,看着塔瓦雷斯船长。
后者像拄手杖那样拄着一把火枪。
在他背后,船舷旁边,站着那个养灰鹦鹉的水手。
“你的老师时常说你是个聪明的男孩。”
船长开口,心不在焉地用木头枪柄敲打甲板,笃,笃,笃,“聪明男孩一定明白,我不能让你回广州了,你们两个。”
“又或者聪明男孩保持缄默,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说。”
吕西恩站直了一些,希望自己的声音没有发抖,“是笔好生意,我甚至没向您要封口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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