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明知道手下正酝酿着集体跳槽,却对此毫无办法,更不能马上下旨查办。
五军都督府,各地卫所,西南的土司,散布在军中的故友同袍,昔日部下,都是勋贵武将们的资本。
就算是李景隆这个草包,凭借着李文忠的旧部也能拉出一张关系网。
文官有同窗,同乡,同榜。
武将有同袍,有亲兵,有部将。
文官的关系网虽然密切,却不妨碍彼此插对方刀子。
武将的交情多是战场上一起流血拼命结下的。
尤其在明初,卫所制度尚未崩坏,武官以下多是善战之兵,熬过洪武帝大杀功臣浪潮的勋贵个个不简单,如果建文帝敢触动这张关系网,等待他的下场不会比被燕王踹下皇位好多少。
洪武帝敢对开国功臣动手,前头发铁券,后头就举刀子砍人,完全无压力,只因为朱元璋有这个底气。
他就砍了,能怎么样?
反对?一起砍了!
建文帝不行。
天生的优柔寡断和老朱家遗传的多疑性格杂糅在一起,将他一步步推到如今的境地。
重用文人,压制武将,削除藩王,都为保洪武帝交给他的江山社稷。
奈何雄心壮志与个人能力脱节,结果是燕王的造反队伍在山东喊打喊杀,混得风生水起,建文帝却只能在皇宫长吁短叹,中对书生问计。
手中明明一副好牌,打成今天这个样子,不用洪武帝,前太子朱标活过来都能把朱允炆一巴掌拍死。
胜利距离自己越来越远,齐泰和黄子澄在外募兵一直没有消息。
建文帝只能期望方孝孺的离间之计能够奏效。
不能让燕王父子相疑,好歹拖延一些时日。
在焦急的等待中,张安和王景弘始终没有好消息传回,取而代之的,是几则流言在京城中不断蔓延。
“皇帝重用锦衣卫刺探大臣宅邸,据说五品以上的官员家中都有锦衣卫的探子。”
“据悉翰林院中的某位大儒同锦衣卫也是关系匪浅,称兄道弟。”
有人不相信,洪武年间就取消了锦衣卫断狱之权,更解散了北镇抚司,当今天子用锦衣卫刺探情报?为何燕王造反之前不用?
被驳斥的人嘿嘿一笑,看看周围聚集来的目光十分的得意。
不怕被骂胡说八道,只怕引不起注意。
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就是因为不需要证据。
比起枯燥无味的真相,世人往往更喜欢听添油加醋的小道消息。
道听途说,捕风捉影。
有人驳斥,就会有更多人传播,更多人相信。
口口相传,到了最后,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孟同知的精辟总结被燕军情报人员奉为圭旨,随着又一批细作进京,传入杨铎和徐增寿耳中。
左都督放下茶杯,搓搓下巴,“这话倒是有趣。
燕山后卫的孟同知,莫不是当初随世子入京的那个孟百户?”
“正是。”
“真是他啊。”
徐增寿笑了,那场因朱高炽引起风波,至今他仍记得。
燕王世子怀念太祖高皇帝,每日粗衣陋食,人渐消瘦,得了纯孝的美名。
在京的藩王人人效仿,御史接连上疏,皇帝面子大失,不得不搬进武英殿斋戒,才挽回些许名声。
徐增寿以为是哪个高人在外甥背后出谋划策,最有可能的是燕王府中那个和尚。
真相水落石出,竟然是个百户,着实让他愕然了好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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