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破土而出,向着天空延伸,如同张开的巨大手掌,小心翼翼托举住陨落的神灵。
那满身伤痕的少年,从泥泞里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猩红着双眼,颤抖地探出手去,将桑遥抱入了怀中。
那把梳子掉落在二人的身侧,上面满是泥泞和血污。
微生珏和叶菱歌、羽乘风三人,全部围拢而来,表情隐匿在黑夜里,有种无言的悲壮。
谁都没有开口。
小豆子手中的伞被大风吹折,他捡起钟情掉落在地的雨过天青伞,摇摇晃晃,走到钟情跟前,将伞罩在二人的头顶。
大雨将二人淋得浑身湿透,唯独胸膛紧贴的地方,留有一丝余温滚烫,两颗心脏砰砰跳动着。
桑遥睁开眼睛,她的脸被雨水冲刷干净,肌肤失去血色,惨白得如寒夜里的月光。
她咳出血沫,轻声唤道:“阿情。”
“在,我在的。”
那少年仓皇应道。
“我有许多话积压在心底,本想通通告诉你,只可惜,来不及了。”
钟情疯狂地向桑遥的体内输送着灵力,从未以这样卑微的姿态哀求一个人:“是我十恶不赦、罪孽滔天,是我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我错了,这回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要你为我承担,只要你肯留下,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从头到尾,他要的、要的只是她啊。
他只是前所未有的想抓住一个人,牢牢抓在手里,他以为,毁掉她飞升的功德,就能牢牢抓住她。
他太害怕失去的滋味了。
“没关系的,我原谅你了。”
桑遥抬起手,抚着他冰凉的面颊,扬起他熟悉的笑靥,“阿情本该是天之骄子,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做微生家的二公子也好,做朝闻道的少君也罢,答应我,不要入魔,这条路太过孤单,趟过尸山血海,那里,什么都没有。”
“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灵女,也不想渡什么苍生,我渡苍生,只是、只是为渡你一人。”
桑遥大口大口呕着鲜血,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颊点缀着血迹,如雪夜里灼目的红梅。
她阖上双眸,声音变得很轻,很轻,轻得再也听不见。
“阿情,我累了,我想回家,妈妈她一直在等我回家,她的眼睛生病了,不能没有我。”
“对不起,再也不能陪你走下去,你要记住,这条路是我为你铺出来的,从今往后,你代替我,好好活着。”
钟情紧握着她的手:“我不准!
桑遥,你若抛弃我,我就杀了微生珏,杀了叶菱歌,杀了他们所有人,做一个人人唾弃的大魔头!”
再多的威胁,都已无济于事。
那姑娘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