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叹了口气,把筷子搁下,他又说:我也想谈恋爱,但这里又没有别人。
陆沨没有说话。
安折安慰西贝:基地里有人。
虽然只有八千个了。
西贝似乎得到了安慰,又开始精神抖擞地拿起了筷子。
七天以后,通讯仍然没有恢复,西贝告诉了他们一个不幸的消息,存粮已经不够两天的份了,他们必须去几千米外的城市遗址搜寻物资。
于是他们给爷爷留了一些干粮,把剩下的蘑菇、肉干都带在了背包里,也带了好几瓶水,西贝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小型酒精炉,矿洞里的人没有死绝前经常去城市里寻找物资,所以装备很齐全。
以前我们开了一条土路,可以骑自行车去。
西贝的语气略微懊丧,说:现在变成沙地了,没法骑了。
于是安折离开前恋恋不舍地看向墙角里堆放的几辆自行车,他以前没见过。
陆沨手肘搭着他的肩膀,懒洋洋道:回来带你骑。
正当他们准备好一切,准备打开洞穴顶端的盖子的时候,沉重迟缓的脚步声从矿洞深处传来。
安折回头,昏暗的灯光下,一个枯瘦的老人扶着墙壁,从转角处挪动过来,他头发花白散乱,嘴角不停颤动,像一蹙在风里摇摇晃晃的苍白色的蜡烛的火焰。
西贝走上前:爷爷?
老人浑浊的眼神盯着他,没有任何神采,也不像是认出了他的样子,他张嘴,道:我也去。
西贝抱住他的肩膀:您留在这里就行了,我们一两天就回来,我们带吃的回来。
老人仍用嘶哑的嗓音说:我也去。
无论西贝怎样阻止,他只有这一句话。
他混沌痴滞的面容因为这种坚持竟然呈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清醒。
西贝别无他法,求助的目光看向陆沨。
陆沨打量那老人很久,道:带上吧。
西贝应了,扶着老人出去他蹒跚的步伐摇摇欲坠,任谁一看,都知道这个垂暮的生命已经即将走到尽头。
到了洞口,陆沨道:我带他吧。
西贝摇摇头,他把爷爷背起来,说:爷爷很轻的。
安折看向老人枯瘦的身体,疾病已经将他的肉体消耗得只剩一副疏松的骨架。
他们来到了地上,天光倾泻下来。
安折眯了眯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适应。
他看见爷爷伏在西贝的脊背上,闭上了眼睛,他脸上长满人类在暮年时身体会浮上来的那种褐斑,但在阳光里,神情很安详。
他的嘴动了动,说了一句话。
人长在地面上。
这是这些天来,安折在爷爷口中听到的唯一一句不像呓语的话。
他抬头望向灰白色的天空,此时,天空浮现着幽幽的淡绿,即使不在黑夜,也能看见极光,这和以前不同。
陆沨道:磁场调频了。
安折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这句话的用意,但只要磁极还好,那一切都好。
沙地上,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太过空旷的荒原上,仿佛只有他们是唯一的生命。
风从不可知的远处吹来,一万年,一亿年,它就这样吹拂着,地面上行走的生物更新换代,有的死去,有的新生,但风不会变。
当它吹进石头的缝隙里,荒原上就响起哭叫一般的奇异的长长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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