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份闲散,究竟是藏拙,还是本就如此?沈孟枝拿不准。
不如便趁今日,借剑法之名试探一番。
楚晋望着他,笑容如常,半晌,伸出手来:“师兄,递一下剑。”
*
长剑在握,触手寒凉。
楚晋身姿从容,立于晴雪崖中央,溯风扑衣,摇得一树梨花,纷纷扬扬而下。
风停时,他手腕忽而一动,剑尖斜斜刺入树下泥壤,旋而破土而出。
同时,那原本安放于树底的栀子酿被剑身挑动,酒坛飞起,于空中一晃,划出一弧,继而稳稳落入他手中。
他微微低头,唇齿咬住酒坛红封,随即一扬,染了酒液的红布自二人之间安然飘落,将视线隔绝一瞬。
酒香四溢,甘冽馥郁。
沈孟枝目光越过一片艳红,见那人一手持剑,一手反握坛沿,仰头时脖颈勾一抹弧线如月,随即清澈酒液入喉,一派恣意风流。
楚晋将酒液咽下,继而倾酒浇于剑身之上,将其上泥土尽数洗去,又现一线锃亮霜刃。
风又起,吹得他发丝微乱,衣袂飘飞。
身后飞瀑如白练,水光似碎玉飞溅,沾湿衣襟。
这山涧白茫一片水汽中,竟生出一道长虹。
随即长剑破空,寒芒一点,劈开白瀑水雾。
一弧苍茫剑气瞬至,将那虹霓斩断,顷刻间,崖上只余半扇残虹。
沈孟枝愣神时,楚晋已旋身回到原地,漫天梨花飞舞,乱琼碎玉落于前,他倏尔一笑,手中剑一勾一挑,剑尖便盛了一枚梨霜香雪,送至沈孟枝眼前。
沈孟枝目光落在那枚梨花上,半晌,又越过长长剑身,凝于那人眉眼上。
“世子剑法,”
他由衷道,“果真精妙。”
楚晋一哂,反手收势,负剑而立。
“我只耍得这一点花剑,学的不是上阵杀人的本事,师兄见笑了。”
沈孟枝眸光微微一动。
他方才看得真切,楚晋的剑招,看起来格外华丽,实则多了许多不必要的招式,美则美矣,却无制敌之能。
此外,剑中并无杀气,剑意浮华,确实不是经年习武的样子。
旧秦尚武,世家子弟有不少人跟风学这一套虚有其表的剑法,楚晋既是个爱好风雅的,这般也并不意外。
楚晋将剑一扔,重又插回兰锜里。
梨树下覆满残花,白茫一片,他缓缓走过去,找了一处坐下,又招呼一旁的沈孟枝:“师兄,你站在那儿不晒么?这里凉快。”
沈孟枝犹豫一霎,没有推脱,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而坐。
晴雪崖不愧是众人公认的避暑胜地,凉风习习,裹挟飞瀑漱石溅来的湿润水汽,吹面不寒,沾衣不湿。
楚晋抱起那坛栀子酿,冲沈孟枝一扬眉:“喝吗?”
他原只是随口一问,压根不觉得沈孟枝这等清心寡欲之人会答应,未成想对方一点头,自然而然地将酒坛接了过来。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沈孟枝就眼一闭,头一仰,灌了一口酒下去。
酒液清香,汇成清冽一股,自半空飞落,溢满口腔。
然下一秒他就呛咳出声,喉间辛辣,令他难以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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