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浮筠好整以暇道:“若镜天不愿,我怎能强迫?”
李观镜短促地笑了一声,道:“我算是抓住你的规律了,需要我时,我名作镜天,赶我走时,我便是李公子,对不对?”
杜浮筠垂下眼眸,一时无言。
李观镜并不是认真要就此事辩出个是非对错,而且他也不是不明白杜浮筠的目的所在,见此情状,便打算揭过,不料杜浮筠却开口问道:“你很介意我如何称呼你么?”
李观镜深觉偷鸡不成,干笑道:“不介意,介意什么?哈哈!”
杜浮筠沉静的目光投来,让李观镜察觉到自己的此地无银,他正要强辩一番,一阵冲动涌来,硬生生让他没法开口。
杜浮筠只见李观镜忽然瞪大眼睛,在下一瞬,他放下碗,飞快地往屋外跑去,紧接着便传来他的喷嚏声,声音不大,杜浮筠眉头一挑,忽然想起国子监那只“尺玉霄飞练”
打喷嚏的模样。
李观镜回来后,脸上的布蒙得更加严实了,他去净了手,重新坐到床边,舀起满满一勺粥,送到了杜浮筠的嘴边,俨然忘记了方才的问题。
杜浮筠目光落在汤匙上,垂头喝了下去,在李观镜去舀第二勺时,开口道:“我确实是成心为之。”
李观镜一愣,问道:“什么?”
“因为我心中会介意称呼,推己及人,觉得你或许也会介意,因而以此来疏远你。”
杜浮筠靠在床柱上,缓声道,“太子用意并未掩饰,但我来颍州并不是为了帮他斗倒秦王,而是真的想为徐氏做主,可是落在他人眼中,恐怕非党争莫属了,既如此,我便不想让你被牵扯进来。”
李观镜微微动容,他知晓是一回事,从杜浮筠口中听到又是另一种感觉。
李观镜在感情一事上向来胆小,加之不愿失去杜浮筠这个朋友,因此他虽明确了自己的心思,却没打算捅破这层窗户纸,只能偶尔浪上一浪,在边缘试探罢了,因此此时察觉到自己失态,李观镜连忙垂头去搅动碗里的粥,免得让杜浮筠瞧出什么来。
说完方才一番话,杜浮筠心中有些怅惘,他看着窗外秋色,没有注意到李观镜的变化,继续道:“那晚在树林遇见冒充阎氏的杀手,我便知道不妙,现在看来,徐氏义庄不过是一个幌子,只为引我们入局罢了,恐怕幕后之人早有准备,此事已经传到长安了。”
李观镜含糊道:“你是说赵王么?”
“徐不明的话你也听见了,赵王只是个自以为能够捕蝉的螳螂罢了,他的后面还有一只黄雀呢。”
李观镜也没指望轻易将杜浮筠骗过去,只是说到此处,他也没办法再接话。
杜浮筠忽然打住话头,笑道:“罢了,既然徐氏无冤案在身,阎登又不是侵地的贪官,我的任务便结束了,至于黄雀是谁,与我并不相干,等到瓜熟蒂落那日,答案自然会揭晓。”
李观镜暗自咀嚼杜浮筠的话,搅动汤匙的手不由顿住,他抬眼看向杜浮筠,犹豫着开口道:“那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杜浮筠笑着摇了摇头。
“那就好……”
李观镜轻轻舒了一口气,杜浮筠虽说不涉党争,但他毕竟是东宫的人,自己那晚在他面前露了破绽,若是杜浮筠较真起来,自己很难糊弄过去,而且他不大想欺骗杜浮筠。
“啊,我想起一事。”
杜浮筠忽然道。
李观镜一惊,瞪大眼睛看着杜浮筠。
杜浮筠佯作回忆的模样,道:“那晚在树林,我依稀听见你……”
李观镜屏住呼吸。
杜浮筠一个大喘气后,忍笑道:“听见你叫我的名字。”
李观镜一时不知该不该骂人,他咬牙切齿道:“可不是嘛,杜竹言!”
杜浮筠舒朗一笑,道:“这可是你第一回不再叫我什么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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