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白鹿乃祥瑞之兆,据说当年国舅夫人产下次子的前一天夜里,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做了个梦,梦见林中一只白鹿忽现,张口能言人语,又极通人性。
第二日这小侄子呱呱落地,太后便赐了他小名,唤‘阿鹿’二字。
一个时辰后,福宁殿。
殿內上头点着安息香,下头燃着地龙,蒸得这寝殿内暖融融、甜腻腻的。
谢时观最不喜这种甜的发腻的味,因此便让宫娥熄了香,又命内宦去开窗。
龙榻上的小皇帝听着脚步便认出是他,从锦被里探出一张烧红的小脸来,很委屈地同他撒娇:“皇叔,我冷。”
“只开一小节,”
谢时观语气温柔了些,“不然闷也要闷死了。”
他说罢,又伸手去探天子额头,小皇帝忙捉住他手腕,又低低喊:“皇叔……”
“昨夜为什么要站在风里?”
小皇帝不说话,只抓着他手。
谢时观抽回手:“还赌气不喝药。”
“我若乖乖喝了,”
小皇帝不太高兴地看着他,“皇叔怎么舍得来看我?”
就在此时,安公公捧着药碗跪在龙榻旁,低声道:“王爷,陛下的汤药已温好了。”
谢时观便将那玉碗接过去,舀一勺,又晾了晾,最后喂进皇帝嘴里。
小皇帝乖乖张嘴,抿着勺子喝了,立即皱眉,抱怨道:“苦。”
“昨夜是谁在廊下吹了半宿的风?”
谢时观故意说,“臣还以为是陛下好苦,就贪食这一口苦药。”
小皇帝忍不住笑:“这普天之下,也只你敢这般打趣我。”
笑完他稍稍一顿,觑一眼谢时观神色,犹豫道:“皇叔……母后病了有些时日了,眼下年关将近,母后还病着,朕心里很不好受。”
谢时观端着药碗:“陛下的意思,是怪宫中太医无用?”
他假装听不懂,继续给小皇帝唇边送药。
小皇帝别过脸,露出一副忧愁模样:“我大表兄去的早,舅舅家里如今只剩这一根独苗,二表兄是犯错当罚不假,可……”
他倒并不是真与这位二表兄情深意厚,只是阿娘那边同他提起好几回,亲舅舅都求到御前来了,他夹在这中间,实在是左右为难。
“臣知陛下为难,”
谢时观轻叹了口气,诚然道,“只是小国舅这事闹的京都人尽皆知,三司会审过了,也按律法判了,若是贸然更改结果,岂不是要坏了天家威严?”
“谁都知道小国舅是陛下的表兄、皇嫂的亲侄子,这事若是徇了私,必定是要落人口舌,受人指摘的。”
小皇帝又没了声,心里想起太后的话:“他谢时观在朝中只手遮天,构陷旁人几个莫须有的罪名,错误几个人的清白,不过动动手指的事。”
其实国舅爷求过他之后,他便派人去过狱里,想找个死士将表兄换出来,谁知那死士压根连天牢的门都没能进去。
似乎是猜出了皇帝在想什么,谢时观忽然伸出手,只手捧起他脸颊,很真诚地劝:“旁的人且不说,武安侯死了独女,闻说出殡那日,侯爷伏棺哭的肝肠寸断,他这样疼女儿,行刑那日必然会到场。”
“陛下啊,”
他低声,“人皮面具这样的把戏,定然瞒不过武安侯的眼,到时候伤了老臣的心,该怎么好啊?”
谢时观轻轻将他鬓角散落的碎发拨到耳后,语气亲昵,字字句句都是在替他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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