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唱大抵是从未在风月场上见过这样的老实人,于是很不怀好意地在他身上蹭起来,沈却忍无可忍,一只手抓住他肩臂,自以为凶恶地比划道:“请你自重!”
小唱笑呵呵的:“您说什么?奴家看不懂哪。”
谢时观笑眼看着他们,那陈尚书也赔笑,他喝了几盏酒,肠子热起来,打趣沈却道:“没尝过吧?这小青衣可不是寻常小唱,戏唱得好,嘴上功夫也好着呢,只要是尝过了,保准你馋得夜夜跟在人家屁股后头跑!”
他话音刚落,便见上首的雁王殿下忽然朝他一举酒杯:“尚书大人。”
身侧的花魁娘子递过来一杯温好的酒,陈尚书忙接过了,微微俯首,回敬谢时观:“殿下您先请。”
这酒是花沂芸私酿的,秋时采摘的枇杷果,酒坛里腌一季,等入了冬,粉晶杯里一盏酒,酒面上再点一朵腊梅花,喝一口,甜香沁到人心坎里。
陈尚书忙赞:“好酒!”
那小娘子低笑一声:“乌啼隐杨花,君醉留妾家。
[注]”
谢时观放下酒杯,目光轻轻点在陈尚书脸上,开门见山道:“其实今日本王请陈尚书来,是有一事要请尚书帮忙。”
“哪里的话,”
那陈尚书忙放下手中酒盏,“殿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但凡是下官力所能及的事儿,下官决计没有二话。”
他嘴上这样说,可手心里却出了点薄汗,这位殿下从来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万一提了什么不合常理的要求,他还真不知该怎么接。
谢时观笑吟吟地看着他,并不着急说话,这叫陈尚书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宝贝儿子,有一位庶子倒是生的不错,可早已成婚生子,膝下已育有一儿一女,脾气又烈,要送他进王府陪床,那还不知得闹着什么样!
这庶子高不高兴事小,惹怒了摄政王才是大事!
陈尚书这边脑补得满头汗,忽闻上首的谢时观徐徐然开了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他看向沈却:“阿却跟了本王十余年,还是贱籍之身,到底不便,他的卖身文书已尽数烧毁,只等着尚书大人这里替他入个长安良民籍贯。”
沈却心跳一紧,本就红透了的脸更烫了,他跟着谢时观十数年,从未奢望过他能待自己几分好。
更从未想过,他会为这样微不足道的自己,脱去奴籍。
听他不是想要自家庶子,陈尚书心里忙松了一口气,笑逐颜开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儿嘛,殿下何必亲自来,递一封信到下官府上,下官保证就给您办的妥妥帖帖的!”
“等入了籍贯,下官干脆再替沈小兄弟把文书送到兵部去,挂上个六品官阶,岂不美哉?”
国舅爷那事儿,虽然上头遮着掩着不让乱传,可陈尚书却是个消息灵通的,几句话便打听出来了。
听说为着这个哑巴,国舅爷身边的十数名家仆都受了罚,昨日夜间,那国舅爷前脚才离画舫,后脚便叫人剁了半只手掌,好在叫路旁的商户救了,天又冷,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都猜是雁王殿下找人干的,可偏偏一点证据都找不到,可没有证据,谁又敢往摄政王身上查呢?
能得雁王几分器重,那就是该敬的人,他把事儿办妥了,在沈却那里留几分人情,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尚书大人看着办便好,”
谢时观道,“大人办事从来妥当,定是不要本王操心的。”
他话音刚落,才要看一看沈却的反应,却见那跨坐在沈却身上的小戏子忽然往他身上一贴,狡黠地笑了,声音不高不低地,夹着几分暧昧:“郎君,你下头怎么起来了呀?”
就见沈却陡然起身,浑身上下都红透了,眼里像是噙着泪,朝谢时观一躬身,而后便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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