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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太傅生前,便常和你在青山间坐而论道。”
李御淡淡道:“你是恩师爱徒,跟随他走遍了不少地方,孤不如你。”
杨言是当世大儒,自己能得他看重,自是因了这嫡子的身份,杨言恪守君臣之道,才因了身份勉力相助自己。
可陆郁却不一样,他九岁问询杨言在莫干山中修行,特意前去山中拜师,这么小的孩子,拜师自是没指望的,谁知却被离京后来山中散心的杨言一眼看中,从此收他为弟子,后陆郁入朝为官,更是得到他一心栽培。
不是因为身份,只是因了投缘。
若非极为倾心,又怎能如此相待?
陆郁却笑了:“殿下,你可知师傅为何将我收为弟子?”
“自然是欣赏你的灵气。”
“的确如此,不过更为重要的是,师傅知晓我和您年龄相近,脾性互补,他从收我为弟子,便想培养我成为殿下的臂膀——回想起来,他那时推荐我看的书,大多和殿下有关。”
陆郁语气缓缓,无怨无尤:“他收我为弟子,一开始便是为了你。
风吹起李御的袍摆,显出几分寂寥:“是吗?那也是因了——孤是嫡子。”
“师傅虽是当世大儒,但对嫡庶之分看的并不重。”
陆郁道:“他一路扶持殿下,也绝不因殿下是嫡子这般简单。”
师傅自是格外在意太子殿下,才会如此。
“那你呢——”
李御忽然看向陆郁:“你一路跟随孤,也是因了师傅的缘故吧?”
“自然不是。”
陆郁笑道:“从我初见殿下那日,我便认准殿下是主君了。”
初见之时,他还未曾中探花,只是随侍师傅去了前朝。
那一日,冷雨裹着秋风,高高在上的世家们愁容惨淡,联名奏报去军营任职的太子殿下,竟率兵擅自将世家的田产做了救灾之粮。
陆郁记得那日庄严的宫阙中,年少太子玄甲下的披风猎猎吹起,他语气铿锵道:“贵戚世家,良田千亩,黎民百姓却尚不能裹腹——如今那些粮食,已经到了百姓手中,他们人人都赞叹父皇恩德,此时收缴——难道父皇要让全天下都知晓京城世家谷物盈仓,却吝于救他们一命吗?!”
陆郁看向李御道:“殿下那时甚是孤勇,臣当时便想,若是臣能在您身后,您站得就更稳了。”
李御倒是第一次晓得此事,他听罢不置可否,淡淡道:“孤知晓你的心志,你想的是百姓,孤当时想的却是不能眼睁睁让外戚世家继续做大。”
对于生于权力漩涡的他来说,百姓是个很好用的幌子,他偶尔借用一下,达成自己目的而已。
爱民对他有利,他便爱民,若有一日事态相反,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另一种选择。
他和陆郁,也许本不是同行之人。
“臣理解殿下处境,自然明白殿下。”
陆郁笑道:“但臣相信,您一定会是个好君主。”
“史书上不乏所谓盛世之主,但效忠他们的臣子,却不一定有好结局。”
李御望着陆郁,终究道:“就是孤是好君主,于你,也许并非益事。”
闻言,陆郁琥珀的眼眸一转,笑看向李御道:“怎么?难道殿下也想做鸟尽兽弓藏之事?”
他坦荡立于天地间,语气含笑云淡风轻,眼底却盈满持重的信任。
李御难免动容,缓缓道:“你我之间,定不会如此。”
陆郁笑道:“那臣便安心了。”
李御移开视线,眼底凝结一抹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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