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观澜贴心地递过帕子:“兄长莫慌,圣上即便起疑,那疑心也是对着寿宁侯,怪不到伯父头上。
当然,这样一来有资格重审考官名单的,也只剩下伯父了。
兄长你猜,齐大学士留下了谁的名字?”
这个问题答与不答,眼下都无特别的意义。
天际日光破云,透过纱窗缓缓有致地在地上移动,衬得叶观澜的影子也随之长短不一地变化。
齐赟久久凝望着面前之人,蓦然生出一股奇异的陌生感。
一个荒诞的念头瞬即掠过心口:这不是他熟识的矔奴,绝不是。
然而叶观澜仍是从前的模样,上挑的眼角里带着笑,他愉悦地说:“兄长不知道,我来告诉你,此人姓段,单名一个滢,字长白,正是齐大学士钦点的誊录官。”
金銮殿上寂得很,一众朝臣或埋首或敛眸,在昭淳帝引而不发的沉沉怒火间,如履薄冰。
督公陆依山亲自押着犯人上殿,诸臣留心打量,也是个青衫磊落的读书人,瞧着骨相精瘦,头发已经半苍,一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闪烁着年轻人独有的熠熠神气,不像是蝇营狗苟之流。
未等昭淳帝开口,段长白掀袍一跪,朗朗道:“臣段滢,参见陛下。”
昭淳帝眉头深锁,食指交叉缓缓按压着鼻梁,半张脸掩在龙涎香后,露出几分微不可查的倦色。
陆依山看在眼里,目光不着痕迹地从那鼎香炉上一滑而过,随即跨步出列:“蒙圣上亲信,科场舞弊案从一开始便由东厂审理,其间曲折没有人比臣更加了解。
臣请圣上恩准,让臣来主持今日的廷议。”
神仙也怕拆烂污,何况此一事盘根错节,比乱麻尤甚。
昭淳帝晨起少觉,本就短了神思,又闻得那凝神静气的龙涎香,越发打不起劲头,索性顺水推舟道:“那就有劳陆卿家。”
从陆依山站的位置到段长白跟前,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他却走得很缓慢。
越慢,给人带来的压迫感便愈加沉重,陆依山停下来时,周遭的气氛完全被他统治了,段长白不想妥协,可那股死不旋踵的韧劲已在陆依山漫长的审视中,被消磨殆尽。
“你瞧瞧,这份考卷可是经由你手誊写?”
惶遽间,段长白只来得及扫一眼,仓促地答:“正是下官。”
陆依山慢条斯理地问:“既领誊录之职,当知考卷以朱笔誊写的用意,便在于防范考官以字识人。
那么为何这份卷子上,会出现特征鲜明的两种字迹呢?”
他说话时的阴影就笼罩在段长白头顶,自上而下睥睨的目光宛如实质,将其牢牢禁锢,并随时释放着危险的讯息。
来之前,段长白抱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但是现在,他碰到了有生以来最危险的铁板。
须臾,段长白微微呵出热气,挺直了身,缓慢地说道:“因为下官受人胁迫,以字迹为识,帮助考生在阅卷中脱颖而出。”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胡琦骇得面无人色,两腿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齐耕秋泄气般地咬紧了牙关,可是他此刻什么也不能说。
陆依山对昂起头的段长白似还有些许兴趣,耐着性子追问:“哦?是谁?”
“当朝丞相,叶循!”
“段长白就是你们的后手。”
叶观澜平静地说。
知道了这点,就不难推测出齐耕秋的全部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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