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我用的少。”
纪慕云笑道,“我只画画花样子,调一调色就够了。
如今要画起来,就得把颜色配齐全了,绘画亦称丹青,讲究多的很。”
屋子外面,一位穿靛蓝素面长袍的男子负手而立,静静倾听。
大的在里面讲“胭脂,是用三种花草配成的颜料,有红蓝花,有茜草,还有一种记得是紫梗。
好看是好看,却不如朱砂时候久。
朱砂前朝就开始用了,贵人披红用的就是朱砂,教我的师傅却嫌朱砂太艳,很少在画画时用,多用西洋红。”
小的快手快脚地把西洋红拿过来。
秋风扬起袍脚,他露出满意而欣慰的神色。
大的又说“这种花青,使用蓼蓝的叶子制成的,我用的最多,六小姐看,加上藤黄成了草绿,再添些墨色,变成了墨绿。”
小的点头如鸡啄米,也拿了一根笔一个白瓷碟,跟着调色。
男子微微点头,心里有些遗憾:若是珍姐儿还没嫁出去,和她六妹一起听云娘讲课,能涨不少见识。
?第67章
纪慕云的丹青课只上了两回,就被七太太当众调侃了。
彼时九月二十五日,她去正院给王丽蓉请安。
舅太太严夫人在,两位姨娘在,媛姐儿在,珍姐儿也在--七太太病重以来,她隔两天便回一趟娘家,一待便到晚上。
王丽蓉枯干消瘦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不时咳几声,加上重重的熏香,令人以为“是一具脂粉骷髅”
了。
“听说,媛姐儿近日长进了,跟着纪妹妹画东西了。”
王丽蓉有气无力地倚在贵妃榻中,还不到十月,身上披着厚厚的灰鼠皮毛袄子,腿上盖了一床白狐皮,头上戴着抹额,仿佛外面正下鹅毛大雪。
“我刚和珍姐儿说,可惜珍姐儿嫁的早了些,要不然,姐俩可以就个伴。”
看起来,于姨娘刚刚知道这件事不久,不敢吭声,媛姐儿也耷拉着脑袋。
纪慕云恭恭敬敬地答:“不敢当太太的话,妾身不过是闲了画画花样子,和六小姐商量商量,年底快到了,做些什么针线。”
王丽蓉并没恼怒的意思,唇边挂着微笑,“妹妹针线素来好,想来又有新花样了。
如今你有昱哥儿,大概也腾不开手,我就是帮着珍姐儿问问,成亲的时候,你可许了她一套绣屏的。”
是有这回事。
纪慕云担保,“妾身已经想好式样,一共四副,定给四小姐绣的漂漂亮亮。”
“算了吧,你如今是大忙人,就别折腾我的事了。”
珍姐儿忽然开口,口气并不耐烦,“左右我不缺绣屏,爹爹给我找了一套梅兰竹菊的,用紫檀木一镶,既雅致又实用。”
纪慕云笑着没吭声,本能地感觉到这位嫡小姐对自己的敌意,好端端的,怎么会?
另一边,珍姐儿也正打量这位父亲的爱妾:梳了规规矩矩的发髻,戴了普通珠花,翠玉耳环,葱绿色素面杭绸对襟褙子,淡黄色罗裙,腰间带着日常的海棠花荷包--也不知道爹爹给她的那些绫罗绸缎奇珍异宝都到哪里去了!
话是这么说,珍姐儿却明白,纪氏狡诈得很,到正院来的时候从不大红大紫,首饰也只戴最普通的,让娘亲和自己发作不得--冬梅说,纪氏这段时日狐媚得很,在双翠阁花枝招展地,把爹爹勾引的五迷三道,日日离不开。
再一细瞧,纪氏眉目妩媚,红唇如花瓣,肌肤光洁如雪,腰肢细细的,哪里像孩子的娘?说待字闺中也使得--怪不得爹爹被蛊惑了!
娘亲还病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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