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回上海三天,使署要处理的事务太多,每晚光批文件都得熬到深夜,这两日他便宿在使署的休息室。
但是今晚的谢珺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只看了几页文件,就烦躁地把自来水笔扔掉,满面疲倦地重重靠在椅背上。
脑子很乱,不知不觉就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少时在谢家不被重视,备受冷眼,后来在新军中爬上将领之位,曾经对他冷眼的人个个又掉头谄媚,教他尝尽人生冷暖,见惯世态炎凉。
前年这个时候,他刚刚在军中崭露头角,被派来平息长江流域的叛乱。
事情结束后,他路过苏州,独自去了一趟寒山寺。
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个烟雨天,从寒山寺出来,觉不知何时丢了钱夹。
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事,但心情难免烦躁。
就在他站在廊檐下,看着细雨有些愁时,一个撑着伞的少女来到他跟前,询问他是不是遇到了困难。
当他说自己丢了钱时,那少女毫不犹疑拿出两个大洋给了他,还把手中的油纸伞也一并赠他,自己跑去跟丫鬟共撑一把伞。
两人不过说了几句,少女的身影很快没入了烟雨朦胧中。
但是离开前,对着自己回头的那嫣然一笑,却烙在他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中。
他活了这些年,有人为他锦上添花,雪中送炭却是第一次。
只可惜匆匆一瞥,他还未来得及问她的名字,人就已经消失。
等他回过神来,如果不是手中的大洋和油纸伞,他还以为是自己在这烟雨江南中,做了场瑰丽的梦。
没想到的是,就在那烟雨朦胧中的少女身影,渐渐在自己心里变得模糊时,会偶然在上海的码头重逢。
其实不过匆匆几面,要说多非伊不可自是夸张了些。
只是他不愿意再放走人生中好不容易遇到的一点惊喜和意外。
“我叫彩霞,应彩霞。”
“二公子,其实我上次……”
“我不是应……”
“没什么,二公子去忙吧,有机会再聊。”
谢珺用手捂住眼睛,其实真相已经浮出水面,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会有这么荒谬的巧合。
也许是太累了,在这种混乱的思绪中,谢珺终于是迷迷糊糊睡去。
再睁眼,天空已经大亮。
“二少,你醒了?”
阿诚从外面进来,“你昨晚要我查的事,我已经让人去问,中午应该就能知道结果了。”
谢珺淡声道“不用了,我洗把脸,你去车上等我,我回趟谢公馆。”
“好。”
阿诚点头,“我这就把车开出来。”
回到谢公馆,偌大的厅里,只有三姨太林月娅闲闲坐在沙,听着留声机的西洋歌曲。
见到谢珺回来,林月娅站起来笑脸相迎“二少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谢珺问“父亲呢?”
林月娅道“二少忘了么?今日是去江家送彩礼的日子,司令和三少都去沁园了。”
谢珺怔愣了下,点点头转身。
林月娅连忙问“二少你怎么一回来就走了?”
谢珺头也不回道“我去沁园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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