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是不大能僵持下去的,一来是宋先生的耐心她在太学时候就曾经领教过,二来是今日里这个,着实不是什么僵持着的好时机。
若是在旁日里,哪怕是朝上,她都必然是不怕的,甚还能同他比一比谁僵的时辰更长些。
要知道她幼时那会儿身子弱不能出门,便成天趴在窗旁盯看着外头,有一回,她可是同一只蟋蟀整整盯看了一个半时辰,若不是绿芽来唤她,她必然能凑上两个时辰的。
但今日可没有两个时辰,甚于半刻都没有。
今日里是家宴,许多人都在这里,先不说她这般同宋先生在这里僵持是否引人瞩目,便是宋先生这个人,就已经十分显眼了。
他在皇室这一堆人的心里,简直是一个黑红黑红的存在。
黑的是他的名声,红的则是他的皮囊。
宋先生一身俊秀皮囊,引得京中多少女子脸红心跳,却因为他残忍手段以及各种冷酷无情的名声望而却步。
这些是乐冉从桑大人那里听来的,小公主边听还边拿个册子在记,不过再听到这一条时,她其实不大信那个所谓的‘望而却步’的。
先不说宋先生这一身十分漂亮的皮囊,便是一个丞相夫人的名声就十分有噱头。
即便传闻再令人胆颤心惊,其间却也不乏会有心存侥幸之人,以自己是那位能叫宋丞相动心的‘真命天女’,就比如乐梓欣那样的。
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彼时她将此疑惑朝桑大人问出,桑大人则是拿扇子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神神秘秘地同她讲了件和宋先生有关的事情。
这一件事其实不算什么秘密,乐冉在继位时就曾经听过一耳朵,说是宋先生对她这般年岁的姑娘有颇多耐性,先帝便是抓着这一点,才将她抬上如今的这个位置。
桑先生那时听罢只说这传言传得十分离谱,离真相最多只能靠上指甲盖那么大的一个边角。
他边说还边比划了一下,乐冉才明白,原来这指得还不是拇指哥儿的帽子,是小指哥儿的。
那可真是沾得十分‘多’了,乐冉感叹着传言的厉害。
这件事的发展把其实有一些俗套,无非是公子落魄时遭遇漂亮姑娘的那么一个桥段。
听闻那姑娘走得急,匆匆的,就只给宋先生留下了一方染了污泥的帕子。
至于这帕子具体是个什么模样的,桑大人说他也没见过,宋先生将那张帕子看作眼珠子似的,宝贝得紧,一次也没叫他见过。
当然这还只是前情,最初那几年,宋先生确实常常思起此位姑娘,而且还真就叫他将人给找到了。
其实听至这里时,乐冉心下里好不容易攀起的念头就开始摇摇欲坠了。
虽没听说宋先生家中有妻室,但按话本子里来讲,此一位必然就是宋先生的心上人了。
既然有心上人,她自不该从中掺和一脚,去做话本子里那种借权势压人的‘坏公主’,以免坏了人家两情相悦的大好姻缘。
不过后来,桑大人又无比感慨地讲,按宋先生的性子,倒未必是有多欢喜人家那位姑娘。
记这么多年,一是碍着当时丢脸面可能丢了大发,二罢,应当是那时将姑娘衣裙弄脏了诸多不好意思……
讲到这里时,他还专门朝乐冉求了一番证,以证明这个想法的真实性。
“假设,”
桑大人问她,“若你现在当着我的面绊了脚地摔在地上,溅起一身泥巴不说,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给你递了一张帕子,你可会想对我以身相许?”
乐冉认真思考了一下那个场面,而后十分坚定地开了口,“弄死你。”
此种丢脸的事情若是发生,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小公主严肃了面色。
二人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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