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萁在一边听得闷声发笑,并不插嘴。
马琰说:“跟你说话没意思得很,本来是夸你的,你却跟我饭里掺砂子,存心要我硌牙。
念萁,我们不要理他。
对了,回去的时候我跟你们一起走,回去陪几天爸妈,就要走了。
你们来得正好,正好把我们接回去。
好了,到了。”
马琰跳下车,指指巷子尽头的一幢有黑漆漆的木门的房子,门口有个男孩坐在一张方凳上披了一块白布在剪头发,旁边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理发师和一个老年妇人。
马骁和念萁这一程路都在老城区里打转,马路越来越窄,到后来变成了巷子,巷子两边的房子也越来越旧,可是这个旧也不是破破烂烂的旧,而是年深月久的旧,房子是旧式的徽派建筑,有着高高的风火墙,墙是白的,日晒雨淋后成了灰白,瓦是黑的,上头还有砖雕,这里竟是一片旧宅第,隐藏在老城陋巷之中。
那个有着黑漆大门的屋子在巷底,一排灰白旧墙比周围的老房子都要高上一些。
那个看着男孩剃头的老妇人见他们下了车,笑眯眯迎上来说:“新妇啊,这是弟弟和他的新妇啊?哦唷唷,高高大大得来,漂亮得来,登对得来。
弟弟啊,你也来剃剃头吧,剃短点风凉,不长痱子不生疖。
这是我家请了几十年的剃头师傅高师傅,手艺没话讲的,等毛毛头剃好就给你剃啊。”
马骁看一眼马琰,带着点询问。
马琰笑说:“这是我婆婆的婆婆,小睿的太奶奶,你们跟着小睿叫太太就行了。”
马骁和念萁忙叫一声太太,这太太有八九十岁的样子,老到不可能再老,矮矮瘦瘦小小,个子还不到马骁的胸口,一头雪白的头发,整整齐齐用两枚黑色铁丝发卡别在耳后,小小的一张脸上全是皱纹,淡眉细眼,很是和气。
穿一件洗得极薄极淡的浅蓝色一字领长袖衬衫,藏青的棉绸长裤,黑色圆口布鞋,是一个极清爽的老人。
他们来这里就知道会见到马琰的公公婆婆,却没想到马琰丈夫的的奶奶还在世,还这么健朗。
太太拉了两人的手,把两人端详了一番说:“弟弟啊,你的新妇真文静啊,如今这样的姑娘不多见了。
弟弟啊,你福气好啊。”
一口一个弟弟,马骁像是无端被减去了二三十岁。
念萁最怕人夸她,不好意地笑一下,叫一声太太,说:“太太,你四世同堂,才是好福气呢。”
喜得太太抓住念萁的手不放,一下一下地摩挲着,马骁受不了他这么大年纪还被人一口一个弟弟的叫,趁机把老人的手放进念萁的手里,走到男孩面前说:“HI,Rain。”
男孩眼睛里挂着大颗的泪滴说:“HI,uncle。”
马骁皱着眉说:“不要乱叫,我不是叔叔,我是舅舅。”
男孩眨下两颗泪说:“我也不是雨,我是Ryan。”
马骁点头说:“好,睿。
睿你哭什么?”
男孩吧嗒吧嗒的眼泪往下掉,用中文一字一顿地说:“太太逼我剃头,我不要做小和尚。”
马骁瞪着他,问他:“什么做小和尚?”
男孩怒冲冲地说:“太太说剃头!
剃头!”
像是很鄙夷他听不懂中文,又大声说:“剃头!”
奶奶听见了扭转头说:“是啊,剃头啊。
毛毛头头发太长了,要生痱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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