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或者被选择,所有人都走了,除了还在酒肆里翻查的府卫和远处那个便装暗哨侍女。
府卫还在胡乱翻查酒楼的房间,他们的翻查没有任何价值,而他们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翻查不会有任何收获,甚至在他们突袭酒楼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接下来那个黑袍人将要去的方向,但他们却并不着急,因为这个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值得他们赶上前去将其擒获的紧迫价值。
暗哨侍女也不着急,她待那个白净男人走出了一段距离后,看着迅速撤退消失在远处街角的杀手们,然后才跟了上去。
她的便装和打扮把自己掩饰得很是巧妙,混在人群当中,就像一颗煤渣掉落在了煤堆里,毫不起眼,普通得让人无法分辨出她所从事的营生,甚至无法分辨他是男是女,从这个时候起,她就只是一个不再具有任何人身份或者也可以随时变成任何人的追踪者,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跟着,不被任何人注意到地跟着。
不同于其他任何暗哨或者探子的是,她的怀里揣着一块腰牌,那是云其从我身上偷来的,然后转手交给了她,凭着这枚腰牌,她可以畅通无阻地通行于任何地方,难怪在勒马镇前,我伸手摸自己腰牌的时候发现它不见了,即便我当时知道那伙人绝不可能进到军镇里,但我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腰牌,那时只当是丢了。
史友闻的旧部,太监,倭人,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可以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白净男人骑着马,像骑骡子一样,慢腾腾地在街上走着,他大概觉得无论到了哪里,自己都是隐形的人,越是像普通人一样慌张或急迫,越是离隐形人的自我定义越来越远,他慢悠悠地走着,却表现的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只要他不让自己被人发现,那么别人就永远发现不了他。
他离开了南市,一路经过几个坊,过桥往北去了,侍女在后头走一阵儿,然后乘一阵儿车,似乎每个坊市都提前布置好了人在等着她一样,一直跟到了皇城南的右掖门。
男人大摇大摆地从守卫面前经过,从袖子里亮出一个东西,守卫连拦都没拦就让他进去了,不止是没拦,从带头的守卫官长一脸谄媚的表情上看,这个白净男人应该经常出入这里,因此和守卫相熟,而且他或者他在宫里所归属的那个背后的人,应该相当的有权势,这种权势从守卫官长的脸上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往往光凭直觉就能对这种权势有着最清晰也是最准确的判断。
侍女跟了进去,脚不停步,从怀里掏出了腰牌,只晃了一下便又塞了回去,饶是这一晃,也让带头的城门将脸色一变,恭敬惶恐地退了两步,这时候,侍女身上的装束已经换了回来,她身上的这身打扮看起来其实和宫娥差不了多少。
守卫问官长:“头儿,你咋啦,这小娘们是谁?不拦下问问?”
“你个愣头青,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手里那块腰牌!”
城门将看着侍女的背影,对手下说道。
“那是啥腰牌?我咋从来没见过?”
城门将没有说话,对着北边的高大宫城虚空拱手作了一揖,手下立刻便明白过来,用吃惊的眼神瞪着已经几乎看不清背影的侍女,心里仍然一阵惊悸。
“看门儿的跟看门儿的可不一样,在州府看门,过路的绕着你走,在京城看门,你得让着别人走,在皇城根儿底下看门,你得把眼睛擦亮喽,看得好不会赏你,看得太好了没准就发配充军了。”
城门将给手下盘起看门经来,手下深以为然,顺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对官长说道:“说咱是看门的,其实是来看人脸色的。”
城门将拍了拍他的肩膀:“能想明白这一层,你的脑袋就算是安全了一多半儿了。”
白净男人,不,应该叫白净宫人,此时他也换成了一身宫里的装束,从右掖门进入皇城。
右掖门在皇城西南角靠南侧的城墙底下,穿过这里之后往西,经过紧挨着这儿的皇城西墙根儿下的宫门,然后经过一座桥,走进了上阳宫。
宫城在皇城正北,但这上阳宫却位于皇城西侧的神都苑中,这里本是前朝皇帝的寝宫,大皓立朝后,在皇城以北重新规划了宫城,前朝的殿宇大多拆毁,复修成园林,唯独留下了与皇城只有一河之隔的上阳宫,方便圣上、后妃们在神都苑游玩时休息。
我朝崇尚节俭之风,生前少宅简餐,身后多行薄葬,是以宫里除了这神都苑之外,大概只有宫城里的御花园两处园林了,御花园规模较小,远不及神都苑林木广茂,鸟兽繁多,尤其在夏季,圣上多半居于此处避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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