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着眼,却忽而浑身一颤。
汤镬里——似是有什么东西。
花白的肉片在翻涌的沸水里浮沉,往镬边挤挨,有几片已贴在了镬壁上,仿佛在扭动、蜷曲着往上爬。
好像是察觉到了秋兰将镬盖掀开,肉片们似是发出了细细的打哼声,一下又一下的,短促又教人毛骨悚然,和她养的猪崽子发出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
巨大的撞击声惊醒了呆滞的秋兰,她扭头一看,忽觉自己手脚弹颤不已,拎在手上的镬盖也不知何时坠在地上,骨碌碌地转动。
她慌忙弯身,拎起铜盖,往汤镬上重重一放。
细小的哼哧声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摊棚中又变回了一片死寂,与街衢中的喧嚣仿佛隔绝开来。
不知觉间,秋兰已是满身大汗。
她大着胆子再掀开镬盖一回,心似是提到了嗓子眼,可只见肉片安静地在沸水里飘荡,没一点声息。
正发着愣,薄薄的板壁上忽而传来“笃笃”
的叩响。
一个凸额小眼的男人从旁探出头来,颈上搭着条发黄的汗巾,他对秋兰亲热地叫道:“小妮儿!”
秋兰赶忙放下铜盖,在裙上抹净了手。
“叔,什么事?”
男人龇牙咧嘴地用蒲扇在摊棚上扇风。
他平日里在秋兰边上卖熬肉裹儿,时而会关照她,秋兰喊他叔,却与他无亲缘。
只听他道:“近来的蚊虫着实多得过分!
小妮儿,你那边怎样,有没有被咬着?”
“被咬了几回,但不打紧。”
秋兰拿手绢抹着额,蹙着眉看腕上的红点,“天热,人出的汗多,招蚊虫。
过了这段时日便好啦。”
“我在这儿烧肉,明明起了这么大的油烟,却还没能把它们熏跑,唉……”
男人道,“你余伯昨夜贪风凉,睡在我这棚子里,却被咬了一身红包,今儿甭管日头怎么晒他屁股,都起不来啦。”
秋兰听了,赶忙探头,“余伯在么?我瞧瞧他怎么了……”
男人赶忙拦着她,“哎,你在你摊上忙着便成。
他身上肿得厉害,猪头似的,见不成人了!”
可秋兰却款款地闪过他黝黑的臂膀,笑格格地从棚子里钻出,闪进他的摊棚里,“那我可得好好嘲笑他一番啦!
谁叫他不好好在街东头卖他的炕大饼,总跑来咱们这儿蹭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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