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年站起身,覆着红绫的两眼似是在凝视着昏迷的易情。
少顷,他银牙紧咬,旋踵离去。
——
不知睡了许久,易情方猝然转醒。
这一趟觉睡得极不踏实,噩梦犹如道旁的荆刺,疯狂孳生,将他一路追逐。
可醒过来的一瞬,他突而发觉这噩梦并非没有来由,是祝阴将他脖颈紧扼,让他昏死在茅堆间。
口里有些苦涩,是药汤的滋味。
易情脸色煞白,祝阴竟将药汁给他一口口地喂了下去。
胸前剑伤的痛楚已然减轻大半,可他如入冰天,浑身抖若筛糠。
茅屋里空寂无人,石灰墁过的地上,木托、粉彩碗齐整地摆列,似是已有人在山溪边将其用皂荚洗净。
易情捂着发痛的脑袋,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他抓起一只金红的卤鸡腿,饿鬼似的撕咬起来。
这时他已不顾得祝阴那厮掐昏他的事儿了,多日不曾进过肉食,他饿得前胸贴后背。
这小子带来了鸡腿,索性原谅他好了。
祝阴究竟去了何处?易情一面啃鸡腿,一面好奇地张望,粉彩碗上水迹未干,大抵是没走远的。
可只糙糙啃了几口,他便忽听得松涛阵阵,风声如浪。
他举头一望,却见纷乱土砖间的小窗中,在昏黯里倏地露出一只绿幽幽的眼。
易情见了,口里依然撕着鸡皮,含糊不清地叫道:“三足乌?”
他记得那鸟儿的眼是绿的,像翡翠石子。
柴门吱吱呀呀地叫唤,被徐徐地推开。
进来的却不是鸟儿,却是一只山石样的巨物。
像是寻常的水獭,却也不对,那物浑身长满尖刺样的长毛,挂着荷叶、藻荇,潮气扑鼻。
易情半张着口,油乎乎的鸡腿落到了盘坐的腿上,这是一只水鬼。
水鬼很大,看着约莫有两人高。
它窥见了茅屋里的易情,便攀着门框,欣喜地想要钻入内。
茅屋先前并无户牗,是易情拆了石砖,再将柴木拼上去的,整间屋子摇摇欲坠。
水鬼扒着门框,将茅屋摇得簌簌落尘。
天坛山上的融雪接着御河,河中有不少水鬼,皆是落水人的怨魂化成。
水鬼从山脚溯游而上,在河中栖息,对过往行人虎视眈眈。
它们爱饮人心头热血,爱剜出人眼珠子结项链。
易情自言自语:“看来微言老儿抄在树上的十字天经错了几个字,不起效,连水鬼都敢来盈门拜访了。”
他跳起来,却觉胸前撕裂似的剧痛,眼前天地滴溜溜地发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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