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把手抽回去,我越牢牢压着,就这样铆了会儿劲,他不得已转过脸来,用怒火中烧的眼神警告我。
我泪眼模糊,装作看不清楚,无视。
他滚动了一下喉结,杀手似的无情、冷酷,只用两个字就几乎毙了我,“放、手。”
声音凛冽,明明关着窗,却像有刺骨寒风刮了进来,“她在外边儿等我。”
杀手快狠准,一句致命,这个“她”
比电棍还管用,狠狠地敲中了我,我立马就瘫了。
即刻如梦初醒。
桑尚陌,别再把自己当小丑了,你真的过气了,他的过耳秋风而已了,趁还没全脱光,赶紧收起你的狼狈吧。
我心里念叨着,慢慢抬手,抖着把衣服系好。
他趁机抽出手去,转身从纸箱里找出一张盘,递给我,结束语似的,“拿去吧。”
没一个狠字,听来却无比残忍。
那盘像一张驱逐令似的,摆在我面前,连着他修长劲瘦的、曾给过我无数欢愉的手臂。
是苏克西与妖精的那张情愛万花筒——我一直想要、老张却无能为力,高铮知道。
那时以为,他的、我的所有东西,两人都会一生一同拥有下去,便未特地赠予。
现在他把它给我,意义昭然:资源共享的日子彻底结束。
我接过来,涩涩道谢,放包里,拿出钥匙给他,拎起纸袋,忘记道别,出门,走,直走,出院,看见他的宝宝坐在车里等着,冲她微微点头,勉强牵牵嘴角,然后走向自己的车,坐进去,开走。
我得离开这里,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街道还被余沙缭绕着,明明是真实的景象,却让人有跳进了发黄旧照片的错觉。
我驾着车,一圈一圈地在二环路上绕着,逆时针,没有尽头,仿佛这样就能回到过去,回到半年前,或者四年半前,他有他的青梅竹马,我过我的糊涂生活,总之我们还没来得及相遇的时候,阻止它。
不知道兜了多少圈儿,我撑不住了,下二环,去最近的医院。
挂急诊,心脏科,在诊室里坐下,描述症状:
心脏疼,疼得厉害,好像有把刀在剜割,好像有双手在揪扯,好像有头兽在大口撕咬。
大夫,救救我。
三一
我妈前阵子说过一句话,现在我回想起来竟感触颇深。
她说,最后受伤的都是女人。
尽管我至今还有点不相信,可事实确是高铮不到一个月就恢复了,跟新人滋滋润润快快活活的,极力跟我撇清。
是我一厢情愿地以为我们爱得比海都深,以为伤痛会持续好久。
事实表明,黯自神伤的只是我一个。
人悲伤过了度,泪腺会成为第二个呼吸器官,流泪变得像吸氧一样稀松平常。
憔悴的不只我一人——从小到大头一遭,我妈心疼我到如此程度。
她似乎深切明白我这次误走上一条不归路,无从预防,无力阻止,如今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女儿伤口大敞,盼着它尽早痊愈。
唱机里放着高铮给我的盘,净化的药盒卖相那专辑,正播到那首《碎心》——史上最令人心碎的情歌。
浩大的弦乐,煽情的歌词,沉缓的唱腔,此张药剂专辑中释放药量最大的时刻,似乎真可让人瞬间麻木,忘却痛苦——因为你会觉得主唱一定比你更凄惨:“尽管我有一颗破碎的心,可我忙得根本没时间去心碎,还有很多事儿等我去做,天,我有颗破碎的心;尽管我有一个破碎的梦,可我忙得根本没时间去梦见你,还有很多事儿我得去做,天,我有个破碎的梦……”
有人说净化的音乐奇怪,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做出旋律优美的调子,却往往喜欢用失真的吉他音墙去破坏它,仿佛噪音有一种魔力似的。
可在我看来,这实在没什么另类,真实的生活就是这样,没有乌托邦,从来没有,总会残酷地出现尖锐的不和谐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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