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姓任的小子睁只眼闭只眼,也不叫他上台前来,只在后头做些抄写、盘算的活计。
而那烟峦说来也是可笑,分明都到了这个地步,每每赔笑弹曲儿挣了银子来,却还是巴巴儿的买了书给儿子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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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姨时常也问,“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从良是不能够了,科举都不能考,还读什么呢”
烟峦也时常被问住,眼底翻滚着凄苦,满面茫然的摇头,“我也不知,可总不好眼睁睁看着他落得你我一般的下场”
统共就这么点念想了,若是再收了,真是不知该指望着什么活。
两个女人就都不说话,只是怔怔呆。
在天香楼这种地方,若不寻些指望,只怕真要把人给逼疯了。
却说任泽出了擎一把岁寒三友油纸伞出了天香楼,穿过蒙蒙雾雨绕了几个巷子,沿着大道一路出城去了。
每逢节日,出入城的人数便急剧攀升,为保安全,各处城门便会要求百姓们主动上前出示身份文书。
核实身份时,那守卫见他是贱籍,不由诧异的多瞧了几眼,待到最后,眼神中就带了鄙夷和猥琐。
这样的视线任泽这些将年见过太多,如今心中已兴不起波澜。
“军爷,我能走了么”
他微笑问道。
那守卫愣了下,烫手山芋似的将文书丢过来,“哦,走吧走吧。”
任泽点了点头,走出去几步,却已听得背后几人议论起来
“青楼里竟还有这样的货色唬的老爷以为是个读书人哩”
“哈哈哈,你忒的见识短浅,听说卖屁股的入巷起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哩”
“呸,装甚么,指不定见了那些有钱的大爷们,自己就剥了衣裳搂上去亲起嘴儿来,哈哈哈哈”
那几个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荤话,后面更放肆大笑起来。
任泽本以为这么多年下来,自己已经熬得习惯了,麻木了,可如今这些话却仍旧轻而易举的穿破他自以为是的硬壳,刀子似的扎到心窝里,热血哗啦啦淌了满地。
他死死抓住背上琴囊,木然的走着,直到扑面而来的湿漉漉的花香混着此起彼伏的行人说笑袭来,这才将他陡然从悲伤中扯了出来。
任泽打个踉跄立在原地,怔怔看着眼前繁华景象,蜷缩着指尖轻轻碰触到一瓣带着水汽的梨花,这才觉得自己一点点回到人世。
罢了,清高什么呢自己这趟出门不就是为了赚钱么
此时天色尚早,游人才刚出门,兴致正浓,并没有几个人休息,路边几处凉亭内都十分空旷。
任泽自嘲一笑,随意择了一处,收拾好雨伞,开了琴囊,略平复下心情,抬起手臂,从指尖滚出来第一个音。
这一带漫山遍野载着梨树,此刻系数怒放,远远望去纯白一片。
待到微风拂过,便波浪似的荡了开去,那空气中疯狂翻卷的皎洁花瓣,像极了冬日寒风怒吼中凌然绽放的雪花。
春雨缠绵,虽然不大,却总凄凄切切不停歇,渐渐地,亭子里便聚了些个人。
有手头宽绰的,静静听了一回便上来往任泽身前小笸箩内丢几个铜板,或是一小粒碎银。
过了会儿,一群十来岁的少年男女结伴而来,身边都陪着丫头和书童,瞧穿着打扮俱是不俗。
一众主仆将近十人,将剩下大半个亭子塞的满满当当,又叽叽喳喳说话,硬是将琴声压了下去。
也不知谁先瞧见那头有人弹琴,彼此使了个眼色,倒是慢慢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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