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忽视墙面上镶着镀铬嵌边的女王画像,倒颇像清新融暖的弗吉尼亚田园风格。
据亚瑟所说,在他离开牛津读大学以前,他的家还不是现在这番模样(对!
你的布置都没趣极了!
——麦考伊夫人咆哮着挥起汤匙)。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按麦考伊夫人的原话说——“没有一点儿过圣诞节该有的感觉”
。
“后天一早,隔壁的勤劳勇敢约翰森先生就会砍几棵大冷杉回来,到那时候就可以布置圣诞树了。”
麦考伊夫人站在门口,一只手麻利地换掉被炉火烤得微微焦糊的拖鞋,一只手蓦地拧开门把我和亚瑟轰赶了出去,“我们必须得在那之前把该置办的采购整齐……你们还在等什么?再过一会儿就挤不进超市了。”
我只好跟亚瑟一起冒着绒密的小雪,往附近最大的那家超市走去。
不同于温暖湿润的屋内,室外温度跌破冰点以下,干冷的风像裹挟着刀刃快要割裂脸皮,脚下的高筒靴踩在薄雪中还在打滑。
但我竟然由衷地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总算赢得了短暂喘息的时间,不必再陪麦考伊夫人把她所感兴趣的琐碎话题聊个遍,也不必绞尽脑汁找借口推脱掉她想给我看书稿的邀请……
说老实话,只在这儿逗留了不到两天,麦考伊夫人的盛情款待就已经让我有点儿吃不消了。
她的年纪大约跟我母亲差不多大,但与加西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自持不同,身为著名女作家的麦考伊夫人相当平易近人——或者说,平易近人得过了头……
自从我来到这儿住下,她就很少再迈出门一步,占据了我几近所有空闲时间来执意和我进行一些无意义的闲谈,也借着收集写作素材的名义向我探索了许多问题,绝大部分都是关于我和亚瑟的情感经历……还屡次试图把未完成的《y》第二部书稿提前塞给我看。
不仅如此,她总是会在闲聊中兴奋地畅想我和亚瑟的未来——譬如结婚的日期、婚礼的选址、蜜月的地点……这更是让我感到十分惶恐。
就算我能坦然而顺利地接受“我爱你”
,也并不代表我就可以允许婚姻之类的话题进驻我的生活——至少现在还不行。
亚瑟对此一无所知,我也不准备让他知道。
抬脚进到超市里头,扑面而来的暖气把我全身濒临冻僵的无数根神经抢救了回来。
亚瑟在门边顺便提起个购物篮,而我的眼睛则黏在装有水果和蔬菜的货架上打转儿。
“麦考伊夫人的购物清单上都写了什么?”
我嘴上问着,手里已经动作迅速地抓起了番茄、西瓜、菠萝和苹果塞进购物车,这时一张笔迹花哨的纸条递到我眼前,我目光下移费力地读出了声,“铃铛、塑料球、星星彩灯……等等,鹿角头饰、红色假鼻子和白色假胡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
亚瑟将纸条揣回外套口袋,严格遵循着一种肉类一种水果的搭配,顺手拿了几盒没经过处理的牛脊肉和鸡胸肉。
我撇了撇嘴,瞟他一眼,路过蔬菜货架径自朝前走去:“你又撒谎,亚瑟——我再也不会对你说‘我爱你’了,我是说真的。”
“……”
停下来挑选了一袋个头小巧的圆土豆,他抓了一把花椰菜然后立即赶上了我,可能是因为双腿长度的缘故,他的一步抵得上我走出好几步。
他在我身后低声说:“我猜她想让我们在圣诞节那天扮演驯鹿和圣诞老人。”
“为什么是驯鹿和圣诞老人?”
在拐弯处我倏地急刹车,仔细想了想忽而耐人寻味地冲他一笑,“如果是这样,我猜我扮演的肯定是圣诞老人。”
亚瑟先是愣了半秒,反应过来以后故作镇静地板住脸,只有耳根处熨烫的细腻热红暴.露了他的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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