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香软玉的娇躯,霎时化成了春水,融化在了那双臂弯圈出的天地中。
榻边的银钩被一只手扯下,锦帐绣帷垂落于地,遮掩了一室芳华。
酴釄般的暖香,流水似的弥漫,伴随着一阵又一阵浅吟低唱编织的呢喃爱语。
淡墨花枝掩薄罗,芙蓉帐里奈君何。
28
元禧四年,发生了许多事情。
正月初始,太后钟氏奉旨迁往昭云宫,无话永不得回。
同一天,淑妃沈氏自请入静慈庵清修,翌年病猝,帝后亲临扶柩,遵其遗言,并入沈氏祠堂。
远定侯钟眠枫依旧享其位,然逐渐远离朝堂,在一干后起之秀的白衣卿相中湮没无闻。
二月,身为两朝元老的沐相以年老体衰为由,上表请辞,帝不允,再三请奏,言辞恳切,均自肺腑,帝憾然应允。
二月初四,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为立春。
这一天拒霜宫上上下下沉浸在一股低气压中,连走动都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什么。
沐相请辞过后便动身离开帝都,南下而去,而身为皇后的女儿对这一决定只能保持缄默。
在新的时代到临之际,沐氏的淡出是顺应时事的激流勇退,之后或许会有新的门庭望族占据这个位置,然而那已经与沐氏无关了。
历数数个王朝,延续至今已有百余年的巨阙门阀,从今往后将退出这个帝国的权力中心。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即便沐墨瞳再如何舍不得父亲的离去,也只能以一个皇后的姿态雍容地接受这个消息。
凌玄戈找到她时,是在凝霜台上。
虽然已是立春,但黄河流域仍笼罩在隆冬的肃杀之中。
凝霜台是皇宫最高的地方,从下面看去,几乎可以囊括大半个皇城。
她坐在栏杆上,垂眸处尽是朱墙琉璃瓦,琼楼玉宇阁,无可比拟的锦绣繁华。
身上的衣袍被寒风吹得猎猎扬起,原本就单薄的人,这一刻更显得遗世而独立。
凌玄戈叹息一声,在她身侧坐下。
刚刚退朝身上还穿着衮服,只在外面罩了件披风,此时解开带子从后面将她裹进怀里。
不知道她这样坐了多久,只觉那具身躯冰冷僵硬,忍不住责备道:“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
柔软的绒毛波浪一样在风中起伏,沐墨瞳低下头,将脸埋了进去,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喃:“他走了,连同娘的遗骨一起带走……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声音透着股无措,仿佛陷在人潮涌动中失去了方向的孩子,周围全是人,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渺茫而无助。
“沐氏原本是同这个朝廷绑在一起的,从立朝至如今,每一个王朝的枯荣盛衰,无不与沐氏休戚相关。
沐氏的祖训即是如此,辅佐这个朝代的君主,直至千秋万世,这是开过的靖昭皇帝与沐家的老祖宗定下的协议。”
她不知道他们究竟因何这么做,史书中对此也无从考证缘由,或许这个协议背后涉及诸多隐私,所以时至如今已无人得知。
“身为沐氏的子孙,我爹一直以来都无法放下这条训诫,他所做的一切,也都谨遵着沐氏先祖的遗愿,从未有过违背,可是他说他欠娘一个愿望,娘在世时做不到,至少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够做到,他这辈子只自私这么一次……”
“沐相是个值得敬佩的人,世上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事他却做到了,为社稷他付出太多,现在选择离开也合情合理。”
低沉的嗓音随着胸腔的震动传递而来,清晰之余,另有股浑厚。
“以前我总是怪他只顾念着国事,根本不在乎家里的人,对娘是这样,对大哥也是这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他走了我才想起很多事情,我记得他曾经捏着我的手教我握笔,掌心的茧子常常磨得手背发痒,元宵节的时候会一手抱着我一手牵着大哥去看灯会猜谜题,给我们赢回来最漂亮的花灯,至今仍保存在府里,他还亲手给我们做过纸鸢,可以飞得很高很远,有一次不小心弄破了,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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