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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庐中的医者对此各有己见,温杳心中约有六七成的把握,他还是偏向于时疫这个说法,只是燕崇从没问过他。
温杳在药庐里又待了一整日,城中患病的人在这一天里增添了四个,两个是巴陵一役中撤下来的伤员,另两个是留守秋雨堡的驻军。
他在午后重新配了一副方子,燕崇从江津村回来的时候,他忙得浑身都是草药渣子。
疫病蔓延到了身体健康的驻军身上,这个事实让药庐中的气氛沉闷了不少,温杳拿着药杵用力捣了两下药材,他心绪惶惶的思考着对策,等燕崇走到他眼前了,他才如梦初醒的抬起了头。
“燕……”
“你跟我来。”
燕崇的脸色不算太好,他咬着手甲的尖端将甲套整个扯了下来,又在甲裙上蹭了两下手心。
温杳自然是言听计从的放下药杵跟他出去,燕崇的手心里仍然带着没蹭干净的汗水,可温杳并没有在意。
燕崇从江津村带回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高热咳喘,四肢和脸上都起了红色的疹子,小女孩扎着松松垮垮的羊角辫,大概是路上奔波得急,束发的红绳已经完全散了下来。
女孩被安置在相对偏僻的院落里,温杳重新蒙上布巾给她诊了诊脉,年幼的孩子不及习武的成人,病症在她身上的威力足足翻了一倍有余,几乎可以说是有性命之忧。
“我去查过了,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染病的,不过都是青壮,没有这么严重。
是和我们城里一样的吗?”
燕崇笨拙又小心的替温杳抱住了小女孩,病中的孩子浑噩且警惕,时不时还会惊厥挣扎。
“……从表征看,是一样的,只是,她要更凶险一点,燕崇,这应该就是——”
温杳没能把话说完,他捏着银针的尾端有些发懵,半张的嘴唇被燕崇腾出一只手来捂了个结实。
“你只管治病开药,不用管别的。”
咸涩的汗液沾在了干裂的唇面上,细微的刺痛感沿着皮肉渗入骨血,最终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头。
温杳捏针的指尖有些打颤,他用左手掐上了右手的虎口竭力稳住动作,而后才仔细小心的给女孩扎了第二根银针。
他能理解燕崇的用意,城里人多口杂,眼下他又是燕崇人尽皆知的枕边人,所以他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被人盯上。
燕崇是在尽可能的将他从这场风波里摘出来,只要他不言不语,日后就算燕崇的决策有错,也没人会归咎到他的头上。
江津村和秋雨堡隔着半个洛道的距离,两个地方出现同样的病症几乎可以让时疫这件事情板上钉钉,最终的决策是一定要由燕崇来做的,一面是将士的性命,一面是浩气盟的城池,两者之间,无论舍下哪一个都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祸患。
温杳沉默着给女孩走了两遍针煎了一副药,女孩年岁太小,父母又不在身边,一时分外闹腾,他们两个人前后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勉强哄得孩子喝了大半碗药。
不过小女孩看起来倒是很喜欢燕崇,高高大大的苍云军,英武神气,像极了话本里描述的大英雄,女孩喝过药之后便抱着燕崇头上的白翎打瞌睡,燕崇几次都想趁着她睡熟把她放回床里,可迟迟没能得逞。
撒娇耍赖最适合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豆丁似的小娃娃,病怏怏的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饶是燕崇铁石心肠也不能完全不为所动,更何况燕崇还是一个快当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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