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韩世景的儿子,我爸还活着的子女就两个,我和我姐韩瑄。
我应该读商学院,而我姐应该像我妈,去欧洲读艺术,或者不读书,带着一个包一套衣服一个画框走遍十四国。
结果我去一所他看不上的大学,读人文科。
我姐读了商。
我至今都认为是个太过经典的笑话。
更经典的是,我们刻意偏差自己的人生,可在小小偏差后,还是照着我爸的最初的规划发展。
不必他强迫,我爱钱,我姐爱艺术,这是我们的本性,违逆不了,才最可笑。
但是在北美做穷学生的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在做自己。
那时候有个人,每天早上比我早半小时起床,给我做三明治。
他用生菜,番茄,鸡蛋,火腿做夹层,超市里罐装的腌黄瓜切片调味,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酱料。
最后包着锡纸,把三明治扔进烤箱,利用这时间洗漱,顺便叫我起床。
我们住学校两人宿舍,我吃了他做的三明治整一年。
直到现在,每天早晨醒来,朦胧之中,我还会想,打开烤箱,是否会传出吐司烤到微焦的香气。
我吃完四个三明治,回忆到此为止。
稍微有些干,我用纸巾擦手,端起手边高脚杯,一饮而尽来压下烤得不柔软的吐司,浓重的单宁味涌上来,咽下去后舌间犹停留丰富的涩。
李成成也端着他的酒,近乎矫情地小啜一口,姿态是说他优雅,我暴殄天物,但没说出口。
我们都明白,红酒香槟,需要它是艺术的时候它才是艺术,不需要的时候,我拿它泡澡又如何。
又斟一杯,我打电话给方忆杭。
他毕竟不怎么重要,我要是忙起来忘了,那就不好玩了。
我告诉方忆杭有两个职位,一是茶室,二是玉器店。
都包吃住,工作环境好,而且清闲。
那茶室在市郊,他选玉器店。
我总觉得他接电话时声音平平板板,其实是在紧张,就刻意多说了两句。
李成成暧昧地看我:“舍得挂电话了?别说,这个姓方的腰细腿长皮肤白,倒是合你胃口。”
我说:“少来。
这小子电话里怕什么,别是在做对不起佳奇的事。”
李成成这回真笑了,他说:“没看出来,你这表哥做得这么上心。”
他就差说,便宜表哥这四个字了。
我原本也是玩玩。
周佳奇的妈我该叫一声小姨,但是和我不亲。
我和我妈都不亲,我妈生我的时候死在手术台上,大出血,摘了子宫都没止住,她这辈子抱都没抱过我一下。
我这小姨也是,病重了想起有我,在病床前对我回忆我未曾相识的妈,最后说:她是你表妹,佳奇,叫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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