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一路数着,九转的回廊,二十四香樟,一座依水小榭,再一转是一个紫藤花亭,隐约有一条林荫小道通向贪婪殿最大的草坪,阿竹平日就爱往那头去练剑。
流音脚步一急,没变,纵然五十年一息不见,但贪婪殿没有变。
就是树又高了点,花架又长了点,小道明显了些。
他顺着回廊一直走一直走。
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别停下来,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再一点点就是......
“师父,这是近几日派中事项......”
流音的脚步一僵,耳边的声音斯斯文文,而他,不熟悉。
师父?是在唤谁?在师尊的书房内,这一声师父,在叫谁?
“嗯,还可。
你下头的师弟师妹的功课如何了?”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流音一辈子都不会认错分毫,低沉而威严,一面关怀,一面又不肯太过溢于言表。
这是,摩严,他的师尊。
“狐青丘和上上飘都很用心,只是......霓漫天......”
落十一有些吞吐。
摩严皱眉,放下茶杯,瓷器与木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是子画做得过了,你再放着她两天吧!”
“是。
师父,还有......”
耳边的声音渐远,脚不由他控制的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后退。
流音急急地喘着气,脖子上像是被一只手紧紧箍住,掐得他喘不过气来。
脑海中像是在演一场大戏,哭哭笑笑,欢喜悲伤,一幕幕飞快的闪过,似是真实经历过有似乎只是一场大梦华胥。
等到流音冷静下来,脚下踩的已经不是长留山白玉铺就的地面台阶,而是柔软而湿润的细纱。
耳边是浪打礁石阵阵鸣响。
原来,师尊真的有其他的徒弟了。
他不是第一次知道,只是从来没有一次这么真实的感受到,如果师尊有了其他徒弟,会怎么一般模样。
现在,他看到了。
摩严可以一连半月不见流音一面,但是流音想每一日总会有一个弟子带着敬仰而孺慕的心,或是敬怕或是亲近的唤他一声“师父。”
而流音......而流音......流音又算什么,不过是长留世尊众多弟子中的一个,泯然于众人。
流音一下子慌了,心口似是被人开了个口子,不,不是似乎,他的心口本来就有一道长而深的伤口,轻轻一碰,就会痛。
他可以不在乎很多东西。
不,应该说除了摩严之外,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他都可以不在乎。
唯有摩严不行,唯有他的师尊不行。
可若有一天,摩严不要流音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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