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远却只是淡淡的瞥了黑擎一眼,无怒无恨,甚者,那种表情解读为怜悯,更为贴切。
「对无心之人讲什麽都是对牛弹琴,何苦浪费唇舌。
」澄远状对自己劝喻,实则是说给黑擎听,话锋一转,又道:「你既然不屑他,又干嘛追他回来,皇宫里什麽样的佳丽没有,不缺一个韩墨北。
」
「朕的东西永远只能是朕的!
就算朕不玩,也歹收藏在朕的金笼里,不容他人擅自沾染!
」身为他的附属物,竟敢私自潜逃,他是高估了韩墨北忠诚,还是低估了司澄远的影响,不管是哪者,他只知要夺回应是他的物品。
「你知道墨北什麽最厉害麽?」他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黑擎说不出来,澄远恶意顿了会儿,才邪然说道:「他的轻功最好,最会玩捉迷藏,我跟他比竞走,还略逊一筹,他要不想见什麽人,包管你把天涯海角翻过来,连他的背影都啾不上一眼。
」
看他微微变了脸色,又强装镇定的样貌,澄远冷笑,他曾经一度为墨北想杀了黑擎,但是现在…似乎留他在世上,更为折磨…
「你,已经失去他了。
」
最後这句话狠狠的敲在心口上,惹起阵阵抽疼,黑擎楞楞伫立原地,连司澄远走了都没发现。
他,失去了…?
(116)
降了许久的五月雨终於放晴,蓝天铺洒一层柔和的金光,澄远走进暌违两月的宅门,举目所及,一草一木都欣欣相容、蓬勃生长,暖阳照晒在自己身上,宛若被情人搂抱在怀,感觉非常舒服。
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亲自动手煮了一锅粥,把食柜里腌制的甘梅、黄瓜拿来做配,清简宜胃,一口口咀嚼著滋味,是真的嚐到了滋味,淡淡的甜味…澄远含笑,伸手再夹了一块黄瓜切片,不再看向固定的座位,不再做自欺欺人的虚幻实拟,他终於真切体会到──昂非就在他心中,哪里也没去。
闭上眼,彷佛就能感受他的呼吸。
黑影杵在角落,沈默,澄远自顾自的用完早膳,清洗了碗筷,正要回房,那人似乎耐不住了,一个跨步档住去路──非常突兀的举动。
「闪开。
」薄唇轻启,赏他二字。
「…少主卧病,非常沈重,请主子去看他。
」枭不让,捍卫在原地,一向没有喜怒的声音,此刻却掺上了忧心与那麽一点似有若无…却藏得深刻的焦急。
「没有光,就没有影,这是你可以过问的事麽。
既然要做影子,就干个彻底,你不该、不应、也不能站在这里,不沾喜怒哀乐痛的你,不过局外人而已,何必管他是死是活。
」澄远一手缓慢却坚定的推开他,没有使劲,但言语的威力已经让枭招架不住了。
「他是你儿子。
」他绞索枯肠,也只能倒出这一句。
澄远转身,锐眼看著枭,厉声说道:「我曾经告诉过你,『想去哪,要做什麽,自己决定。
』我从来没以主人自居,你却一直以下仆自处,谨遵信条,不干预、不插手主子任何事情,那夜你明明在,却不制止,这就是你的保护?还是你认为我会欣然接受他?」澄远拿针往枭心里插,不管是前者还是後者,不管枭有没有存著私心,他都是失职,而身为部众之首,这个失职,是要以死谢罪!
「当初决定袖手旁观,如今又为他求情做什麽,做你的影子吧。
」不再多言,他袖袍一摆,又出门去。
是日,澄远直至深夜才返,在房里小憩了一会儿,收拾简便行囊,他踏出与昂非共同生活十数载的卧室,回头巡礼,倒也未有太多留念,物是死的,人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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