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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她在伤心,很伤心,点点滴滴的湿润,从发抖的指缝间流出,连眼泪都是碎的。
慕勉再不肯讲一句话。
无论别人问什么,她都面无表情,两瓣嫣唇黏在一起,像个失声的哑巴。
醒着的时候,朝窗外发呆,睡着的时候,不省人事。
她觉得太累,已经失去说话的力气,哪怕一个字,一个音,唇瓣动一下,都会让她感到身疲力竭。
这是一批运送绸缎的商队,因为慕勉的关系,不得已在客栈停留了三四日才起程,商队的少主人姓岑,救下慕勉后,原本是想详加询问,再送她回家,怎奈慕勉醒后始终不置一词,形如傻子,见她落得如此境地,委实可怜,岑公子只好带着她跟随商队马车一同赶路。
慕勉被单独安置在一辆马车里,许是为了照顾她的身子,每当道路坑洼不平时,便能感到车队明显驶得慢了一些,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他们要前往哪里,漠不关心,一片迷惘,只当是那飘零的叶,也根无居,飘得疲倦,遍体鳞伤,便就葬于黄土了。
后来上了官道,进了城,又住进一座府邸,那等富贵气派,纵是武林名门之一的慕家也难比一二。
慕勉住在东院的一间上等厢房,平时由一名丫鬟单独照料,偶尔,岑公子会来探望她,即使慕勉一言不发,也还是会给她讲些趣闻以及近来的新鲜事,似在鼓励她能振作起来。
除了对方,便是大夫来得次数最多,诊脉,观色,开药,她小产后元气大伤,又因赶路未能及时休养,身子太差,每日都需不断进着补品汤药。
这日,岑公子又在她屋内坐了片刻,欲离时,一只绿蓝色的喜鹊从敞开的轩窗飞进来,竟就落在岑公子的肩上不走,还用小脑袋蹭他的脸,看起来与他颇为熟络。
慕勉瞧着眼前一幕,呆滞无神的星眸忽现一缕涟漪,竟是开了口:“喜鹊……”
岑公子大感意外,不禁问:“你喜欢喜鹊?”
慕勉目不转睛盯着他肩膀上的小家伙,眸光思忆悠远,点了点头。
岑公子坐到旁边,笑道:“这鹊儿是我打小养大的,跟人亲的很,白日里就在园子飞,怎么哄都哄不走。”
说着,两手捧起小家伙递给她。
慕勉摸着鹊儿浑身柔软的羽毛,许久不曾开口,气息又弱,发出的声音十分单薄,要叫人仔细听才能听清:“为什么要哄它走?”
岑公子坐在她旁边,坦然一笑:“外面的世界这么大,自由自在的飞翔多好。”
似哪里被触动,慕勉从鹊儿身上移目,看到少年的眼睛温润明亮,像是尘世温暖的烟火,照在心魂身上,那些落下的无数伤痕裂口,也能被一点点的抚平愈合了。
照料她的小丫鬟掩嘴儿一笑:“我们都说,这鹊儿准是成了精,喜欢上我家公子了,所以才总是赖着不走呢。”
慕勉手指有意无意地松了开,鹊儿得到自由,又跳上岑公子肩头,小脑袋左转右转,没等着吃的,才从窗扇飞走。
岑公子一叹气:“三天三夜。”
慕勉不明他的意思:“什么……”
岑公子道:“你从说完这句话后,已经过去一个月,如今,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想到他的救命之恩,以及连日来的照拂,慕勉心存感激,低言出三个字:“谢谢你。”
岑公子不在意地哂笑:“现在你肯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那眸子太亮,慕勉将目线藏在眼睫下,启唇略嚅,半晌道:“我姓慕。”
她答得迟缓,似乎心中仍有什么无法释怀,岑公子并不多问,告诉她:“我姓岑,这里是韶州,你现在正住在敝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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