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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妈妈正欲劝她早点歇息,但听过雪突如其来地问出句:“公子爷这会儿回来了吗?”
她眸如点漆,明亮似一面晶石雕琢的镜子,目不转睛地望来,只觉能将人心照得剔透无底,竟使人莫名不敢有所欺瞒,仿佛在她面前撒谎,便是一种罪恶。
“方才听说,好像、好像是回来了……”
张妈妈连忙垂目。
过雪沉吟下开口:“那我过去一趟。”
张妈妈见她揭开被褥,起身穿鞋,这才想到岑倚风的吩咐,半阻半劝道:“这么晚了,姑娘还是早点就寝吧,公子爷之前也嘱咐过,让姑娘好生休养身子,可不能再有闪失了。”
过雪听到她的话,就跟入了魔怔一般,站在原地,久久不曾动弹,直至睫毛像被风吹动两下,齿缝间方幽幽地逸出几个字:“我还是过去瞧瞧。”
她态度坚持,张妈妈也不好继续阻拦,取了斗篷替她披上,出门之际,叮嘱道:“姑娘仔细脚滑。”
一路提着琉璃灯为她在前照亮。
疏月楼离绛雪阁倒真的是不远,过雪随张妈妈穿行两条甬路,三道石拱小门,走得身子还没热乎,就拐绕到疏月楼楼下了。
“公子爷歇下没有?”
张妈妈问值守的小厮。
小厮想着之前公子爷又命人端酒上去,回答道:“没有,正在暖阁呢。”
过雪抬首朝二楼张望一眼,只有最偏侧的一个房间亮着灯,想来就是暖阁了。
过雪走动两步,张妈妈紧随其后,她想了想,道:“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独自顺着楼梯拾级而上,走在二楼小廊里,廊檐挂着一盏盏红纱灯笼,朱光流暖,飞琼羽花,相交辉映,衬得行走的人都有几分不真实。
过雪站在暖阁前,打开帘子,发现里面连个伺候的侍从也没有,她想到与岑倚风几乎寸步不离的江轲,既然对方也不在,看来她的到来至少江轲是默许的。
屋里极暖,过雪一进来,身上的寒意就被一哄而散,眼前垂着好几重帘幕,将里面的人与物遮得隐隐绰绰,她一面走一面撩开透薄的帘幕,最后伸手破开明晃晃的水晶珠帘,里面只有岑倚风一人,正一动不动地伏在桌案上,气氛十分安静,只能看到两侧轩窗外雪花纷飞,像无数翩跹的蝴蝶惊逝而过……雪未停,人已醉。
见此情景,过雪轻手轻脚地趋前,屈膝跪地,将他握在手中的酒杯慢慢拿出来,但岑倚风似乎并未睡熟,手下意识地一拢,使得那半盏酒水洒溅而出。
他随之抬头,过雪怔了两怔,嫣唇微启:“哥哥……”
岑倚风眼饧神迷,因没有束冠,墨如丝绸的长发披散满肩,与身上的玄袍融为一体,伴随他坐起身时,齐刷刷地流泻向肩后,竟意外透出几许颓然、落魄的美。
他眯了眯眼,接着朝过雪扬起嘴角,慢吞吞地吐字:“你来了……”
过雪正不知如何作答,就见他有些难过地用手抚着额角:“我是不是,是不是又在做梦呢……”
过雪一瞧这光景,情知他又喝多了。
一次两次下来,似乎也摸着岑倚风的一个毛病,酒醉后总喜欢胡言乱语。
过雪思付着要不要唤人来,可又担心他在人前失态,只这短短的空隙功夫,岑倚风已经一把将她扯了过来,过雪软腰一歪,贴近那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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